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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晉岳閉著眼,呼吸微沉。其實郁承很少看到他這般不設防的時刻。他靜靜注視著病床上的這個已經蒼老了許多的人,心中是如海面一般的平靜。 這么多年以來,潘晉岳對他,完全談不上是父子之情誼。年少時,他就像是高門深宅里的一道黑壓壓的影子,威嚴也不容許人靠近,郁承面對他時只會感到沉悶、擔驚受怕。 十五歲短暫相處的那一年,父親見到他時總是冷漠,他們疏離得仿佛不像親人。 后來潘晉岳把他扔去美國,自此對他不聞不問。 他的眼里是真的沒有他這個兒子,郁承甚至不需要過多確認。 但這也不是沒有好處。不被家族惦記,意味著相對自由,郁承曾經以為自己會這樣就安安穩穩過完此生。 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要回到這里。 郁承耐心地坐了兩個小時,終于等到潘晉岳睜開了眼。 “阿爸?!彼p輕握住了對方的手,擔憂問,“您還好嗎?” 許琮端著泡好的鐵皮石斛進來的時候,潘晉岳正在窗邊和郁承下棋。 他氣色看著倒恢復得不錯,只是眉眼間有些倦怠。許琮貼心地在他身邊坐下,喂他喝水。 潘晉岳的手指幾分抖動,將杯子接住了。他瞥她關切的臉龐一眼,淡淡道:“行了,下去吧?!?/br> 許琮唇角稍平了一些,又揚起笑,看這膠著的棋局:“在和阿承下棋?” “嗯?!迸藭x岳這才有些興致,同她講,“上回還是阿承MBA剛念完回國的時候,幾年不見,棋藝又精進許多?!?/br> 郁承這時微微笑:“我一直苦心鉆研,就是想有機會和阿爸切磋?!?/br> “是么?!迸藭x岳睇他一眼,審視棋盤片刻,又落下一子,難得玩笑,“那你可得當心點了?!?/br> 郁承也跟著看略微有些傾斜的局勢,他彎了彎唇道:“其實也無謂。哪怕我真輸給阿爸,也是天經地義的事?!?/br> 潘晉岳的指尖頓在空中。 他眄了許琮一眼:“你先出去?!?/br> 許琮看了看郁承,他仍氣定神閑。她便施施然起身,離開的時候將門輕輕闔上。 待到空氣再度安靜以后,潘晉岳問:“阿承,你有考慮過辭掉現在的工作嗎?” 郁承怔了怔,像是很不解:“我還能兼顧,為何要辭職?” 潘晉岳端起瓷杯喝了一口茶,情緒不明地問:“你就沒想過回來全身心地打理家族事務?” 郁承低斂著眼,看著這盤快要下到尾聲的棋。 他有辦法,十步之內必贏。 “說實話,我的確沒想過這個問題?!庇舫刑拐\說,“阿爸近日就是太勞累了,若好好修養身體肯定健朗,所以眼下兒子也只是希望能替您多分憂些?!彼D了下,“不過若您什么時候需要我辭職,我也定當義不容辭?!?/br> 潘晉岳深深看他,過了好久才說:“看來早些年就應該同你下這盤棋了?!?/br> 郁承淺笑:“現在也還不晚?!?/br> 于是他們邊聊天邊下棋。談了一會兒房地產的版圖布局,又聊到養生,潘晉岳贊這石斛益胃生津,郁承便順著說:“早就知道您有這等好東西,一直沒嘗過呢?!?/br> 潘晉岳大方地看一眼床頭柜:“他們才剛給我送來的,你拿些去吧?!?/br> 寧靜的午后,他們像是一對平凡的父子,坐在窗邊對弈。 一盤棋愣是下了兩個小時,沒能辨出勝負。潘晉岳累了,郁承便扶著他重新在床上躺下歇息。 今夜許琮還是待在醫院,潘雋在自家陪太太,郁承回到空曠的半山別墅,結束這略顯疲憊的一天。潘耀洗好了澡,正趴在床上拼拼圖。郁承走過去,坐下來同她一起。 “哥哥!”小姑娘很驚喜,“你怎么回來了?” 她還不知道家里究竟發生了什么事,郁承彎了彎嘴角,溫柔道:“沒什么,就回來看看你?!?/br> “哇!專程回來看我呀!”潘耀撲進他的懷里,蹭了蹭,難掩高興,“我好開心!” “嗯?!庇舫忻嗣哪X袋,又溫聲詢問她上學如何,有沒有遇到新的朋友。 潘耀便掰著手指頭,認真同他一個個地數,最后興致昂揚地告訴他:“今天明帆哥哥又來接我了?!?/br> “是嗎?”郁承淺淺一笑,沉吟問道,“小耀很喜歡明帆哥哥嗎?” “是呀!” 下意識脫口而出后,小姑娘偷偷瞅了他兩眼,犯了錯一般巴巴地找補:“當然,我也很喜歡哥哥就是了?!?/br> 郁承便又笑起來。 他凝視她須臾,又說了幾句哄人的話,然后便道:“早點上床睡覺?!?/br> 潘耀懂事地點頭,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郁承便替她蓋好被子,看她閉上眼睛,這才熄燈關門,悄然退了出去。 然后他走到隔壁一間空置客房的陽臺上,解鎖屏幕。 是懷歆發來微信,問他一切是否順利。四下靜謐無人,郁承撥打了一個視頻通話回去,那頭很快就接起了,笑臉雀躍:“哥哥!” 他溫柔應聲:“小歆?!?/br> 懷歆早已經回到家中,飛機落地的時候就和他說了,郁承語氣清緩詢問:“在做什么?” 懷歆的新睡衣是兩件套,里面是吊帶睡裙,外面是一件搭得松垮的薄披肩?,摑櫟募珙^露出部分,她仿佛渾然不覺,捧著臉,刻意朝他拋媚眼:“在想你呀?!?/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