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去世的合規性[西幻] 第96節
他一條腿伸直,另一條腿曲起,雙手的手掌撐在瘋長的雜草上。 那雙漂亮的碧眼睜開,眼神毫無焦距地望向天空。 “父親有了情婦,我發現后告訴了母親……”雙手突然攥住野草,向上使力,“母親去捉jian時,父親正狼狽地準備跳窗……他被母親的叫喊聲嚇到,我親眼看著他從窗口跌落,摔斷自己的脖子?!?/br> 野草的根莖十分堅韌,它們沒有被少年連根拔起,反而割傷少年細膩的手心。 鮮紅的血滴流過白皙的手掌,慢慢滑到小臂。 少年怔怔地看著那道赤紅。 “父親死了,母親不開心。父親活著,她雖然也不開心,卻也有開心的時候……” 他的大腦里一片空白,完全沒有思考就將話說出:“如果我沒有告訴母親……” “事情也不會有任何改變?!?/br> 聲音在他身后響起。 “你沒有錯,奧路菲歐斯。你做了你該做的事?!本椎穆曇暨@樣說道,“之后的發展與你無關,你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罷了?!?/br> 少年低垂下眼眸,沒有吭聲。 井底的聲音有些疑惑:“你是個聰慧的孩子,不該不明白這個道理。那你又是因為什么而迷茫?” 少年用帶血的手掌捂住額頭:“很多事……有很多事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我發現,給予我生命的人都是些卑鄙無恥的家伙……我厭惡他們的言行不一,厭惡他們的虛情假意……”少年痛苦地抱住頭,他的影子里,有水滴壓住草葉,“我甚至厭惡,跟他們流淌著同樣血脈的……自己?!?/br> “盧布魯姆是守護女王的利劍……是高潔孤傲,卻心懷正義的獨角獸……” “為什么……這些明明是他們教我的,可他們卻做著截然相反的事……” “撕開那層華麗的外皮,他們的內里是那么骯臟不堪,讓人惡心……” “我所學到的知識告訴我,他們都是罪大惡極的人……如果他們失去如今的身份,早就被一根麻繩吊死了?!鄙倌昊位斡朴频卣酒?,手臂撐著井邊站起,“可同時,我所學的知識又告訴我,不論遇到什么事,都應該愛護自己的家人……” “因為他們,是將我帶到這個世界的人……” 少年俯下身,看向黑漆漆的井底,悲戚道:“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么做?!” 深不見底的井里不斷傳出他的回音,井底卻遲遲沒傳回答案。 少年的神情從悲切逐漸轉為木然。 他問過家里的仆人,沒人聽到過“來自井底的聲音?!?/br> 也許……都是他的幻覺…… 他轉過身,準備離開。 “堅持做你認為正確的事?!?/br> 少年的腳步頓住,不可置信地看向井口。 喉結微動,他的嗓音還有些沙?。骸叭绻瓌e人說那是錯的呢?” “呵呵……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對錯,只有與你觀點不同的人?!?/br> 少年定定地看著聲音的來源,雙手逐漸攥緊。 “堅持你的正義,奧路菲歐斯?!本椎穆曇暨@樣答道,“堅持下去。終有一天,你的正義,會變成他人的正義?!?/br> 奧路菲歐斯記不得之后的事了。 可他確實按照那個聲音所說的,握住祖傳的寶劍,堅持著自己的正義…… 可他的正義,真的是對的嗎? …………………… ………… …… 那是普通的一天,青年正準備下值回家。 守備隊的后門處突然竄出一名少年,攔住他的去路。 “我、我是亨利·古德曼?!遍L著雀斑的少年局促地搓著手指,“我們不久前剛剛見過的,先生?!?/br> 青年認得他,他和他的母親今早剛剛領走一具尸體。 如果他記得沒錯,死者正是少年的祖父——伊萊·古德曼。 青年頷首:“你還需要什么幫助嗎?” 少年聞言拼命搖頭,一臉激動地壓低聲音道:“您可能不知道,但我在那天看到您的側臉了,先生?!?/br> 青年瞳孔微縮,語氣卻沒什么變化起伏:“在我巡邏的時候嗎?” “不,我看到了!” 少年一臉崇拜地看向他,眼睛里崇拜幾乎要溢出來:“是您殺死了我的祖父,那個老yin棍!是您從他手里保護了我的母親!” 青年被他那欣喜若狂的表情震住,呆呆地不知在想什么。 少年沒注意到他的反常,還處于極度興奮的狀態里。 “您不明白……巡邏的士兵來過我們家多少次,每次都被那個該死的家伙糊弄走!他們根本不在意我們的死活,也不相信我的話!”他激動地想要靠近青年,又被他周身的氣場逼退,“您、您不用擔心,我絕對不會出賣您……” “您、您就是王都的守護神!我以后也要進入守備隊,我想成為您這樣的人!” 少年的眼里是純潔又璀璨的星光,就跟當年他第一次知道“盧布魯姆家徽”的含義一樣。 盧布魯姆是高潔正義的獨角獸,守護王國的七劍之首。 “…………不……” 青年雙手抓住少年的肩膀,十指用力到少年痛呼出聲。 他驚恐地看向自己的偶像,卻被對方充滿血絲的眼睛駭到。 “你不能成為我這樣的人!”青年聲線顫抖,甚至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求,“你不要變成……我這樣的人……” 第83章 幫手 紅玫瑰騎士22 炫目的白光幾乎閃瞎坎蒂絲的眼睛。 回過神時, 她還保持著抓住路西恩手臂的姿勢。 黑葡萄似的雙眼使勁閉了閉,又睜開。 確認自己的確回到了現實,他們還在公爵的寢室。 而路西恩…… 他還以一種形同犯罪的姿勢, 壓在奧路菲歐斯的身上…… 等他身上的白光完全褪去, 也不等坎蒂絲開口,他自己主動松開手,放開對奧路菲歐斯的挾制。 “奧路菲歐斯!” 艾伯跌跌撞撞地跑上前,焦急拍拍他的臉頰:“你感覺怎么樣?” 黑發的青年正躺在床上發怔。 他的眼睛已經恢復成碧色,此時卻像失去了生機般,目光渙散地盯著眼前虛無的空氣。 “奧路菲歐斯!奧路??!”艾伯拍他的手更用力了幾分, 聲線也在顫抖, “你不要嚇我……” 碧綠的眼眸終于有了反應, 遲鈍地動了動。 即使是這樣微小的動作, 也讓艾伯高興起來。 可青年沒有看他, 反而將頭偏向一邊,用手臂遮住眼睛:“艾伯哥哥……那天你沒有來找我?!?/br> 艾伯上揚的嘴角僵住,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你……在說什么?” “明明說好的,你要來找我……”喉嚨里擠出沙啞的聲音,青年的喉結明顯滾動一下,“我們在玩捉迷藏……然后你碰到母親和父親吵架的那天,我也在同一間房間里……” 艾伯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 愣愣想了數息才逐漸睜大眼睛:“你……你當時……” “我聽到了……而且聽到的比你更多?!?/br> 他緩緩放下手臂,臉上掛滿淚痕。 “你一直在查你的母親, 特莉雅夫人究竟去了哪里, 對吧?”青年的嘴角勾出一個苦澀又譏諷的笑,“如果你當年再有一點耐心,就能親耳聽到了, 那個帶走你母親的人是誰?!?/br> 艾伯呆呆地跪在床邊,沒有任何動作。 “是祖父……”奧路菲歐斯的臉偏了偏,看向安然沉睡的老人,滿眼都是憤恨,咬牙切齒道,“薇潔阿格妮亞……是祖父和特莉雅夫人的孩子?!?/br> 坎蒂絲驚得倒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向床上的老人。 老人還保持著原本的動作,似乎只是陷入沉睡。 公爵的面容十分端正。即使現在有些過分消瘦,也不得不承認他是個英俊的老紳士。 面對這張臉,坎蒂絲很難想象他會做出那種惡行。 奧路菲歐斯看向呆滯的艾伯,呵呵干笑兩聲:“他囚禁了特莉雅夫人,直到她生出孩子為止。他娶了因提庫斯伯爵的meimei,也是為了掩飾……” 艾伯僵硬的脖子這才動了動,一卡一卡地轉向公爵的方向。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逃離這個家,卻不知道你想要的真相就在這個家里……我親愛的兄長!” “你說你什么都不要,說這里骯臟不堪……所以你逃走了,把一切都扔給了我……” 青年低吼著,像是要將多年積壓的情緒盡數發泄到對方身上。 “艾伯里恩……你并不想找到你的母親!” “如果你想找到她,就不該放過這一家的知情者,反而選擇逃走!” “你只是喜歡冒險,你只是不想回來……” “特莉雅夫人……她不過是一個借口,一個讓你離開的借口!” 艾伯猛地抬起頭:“我……” 他想反駁,可對上弟弟布滿血絲的雙眼時,聲音瞬間哽在喉頭。嘴大張著,卻發不出一個音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