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不想跟哥哥一起鬧, 他沒睡午覺，小腦袋趴在舅舅肩上打著哈欠，時不時抬起小手揉眼睛。

    顧青烈在廚房清洗魚腸，顧卿卿把魚腌好了，說：“到時候曬不了幾天你就要回兵團，魚rou都沒怎么干透，你把咸魚干交給余嬸繼續曬，想吃就去她那拿?！?/br>
    “行，其實也不用弄太多，沙漠里又發現一個湖泊，老余開著卡車往里投了一噸魚苗?！鳖櫱嗔艺f。

    “我就是總想著給你帶點什么，”顧卿卿抬手看了眼腕表，差不多要煮飯了，她拿過一條處理好的魚開始切魚片，“再過兩天就是周六，阿綏學校放假，咱們去照相館拍幾張照片?！?/br>
    “到時候你帶兩張，拿一張給余嬸，我再給她寫封信?！?/br>
    現在是一九七五年，正月十六，星期三，陽歷二月二十六。

    “行，這些你來辦就好?！鳖櫱嗔野阳~腸剖開反復洗干凈：“這次老余還讓我給你帶點地瓜干，我說那種一口能硌掉半顆牙的東西讓他少曬，我懶得帶?！?/br>
    顧卿卿抬腳踢他：“余叔好心好意，你下次說話注意點?！?/br>
    “那地瓜干是真咬不動，他弄了幾麻袋，沒人愿意吃?！鳖櫱嗔易炖锿虏鄣溃骸斑€是外婆曬的瓜干香軟，要是還有的話，到時候你裝一點，我帶去兵團讓老余嘗嘗?！?/br>
    “行，還有什么要帶的嗎？你看看還要什么，列個單子給我，到時候咱們出去買齊?！?/br>
    “也沒啥了，你有錢自己留著用吧，我這次來的太匆忙也沒給團團年年帶什么，下次再補?！?/br>
    “楚岱說兩個月后你會調過來，是真的嗎？”顧卿卿開始切酸菜和姜絲。

    “差不多吧?！睕]意外的話。

    “我和團團年年還有大哥在軍區等你，”顧卿卿斂下眼底的情緒：“不要讓我等太久?！?/br>
    “……嗯，好?！?/br>
    六點，楚淵率先回來，秦老一直在家，書房里的書讓他愛不釋手，還有些楚淵的手札，他看得津津有味。

    楚岱緊隨其后，天氣越來越熱，他松了松軍裝扣子，現在海軍又換了新式軍服，不再是艦灰色的中山裝型式，而是白色制服。

    小團團直接抱著他的腿，“阿爹~抱抱~”

    兩個小家伙吐字越來越清楚，沈綏有空的時候還把他們抓去念三字經。

    男人彎下腰來，有力的胳膊撈過大兒子，讓他坐在自己臂彎里。

    小團團抖著小腿：“阿娘~果果！好次~”

    楚岱聽懂了，笑問道：“阿娘又買了什么果果？阿爹聞聞?！闭f著，湊到大兒子嘴邊嗅了一下，他嘴邊那圈黃色的果汁有些很濃的芒果味。

    楚岱故意說錯，逗他：“是香蕉嗎？”

    小團團搖頭，“果果！”

    “那就是蘋果?！?/br>
    小家伙的腦袋搖得比撥浪鼓還歡。

    他蹬著小腿要下來，“團團拿！”

    楚岱依他，把人放下來，小團子一溜煙跑廚房，磨著他阿娘要了個芒果，小手捧著又跑了出去，遞到阿爹面前：“果果~”

    “哦~芒果啊?！背芬桓被腥淮笪虻臉幼?，笑著問兒子：“好吃嗎？”

    “好次！阿爹次~”

    楚岱抱著小家伙坐到沙發上，白皙指尖剝開芒果皮，露出香甜的果rou，遞到兒子面前：“團團下午又和阿娘出去了？”

    小家伙搖搖頭，腦袋湊過去在芒果上咬了一口，留下參差不齊的牙印。

    楚岱也不嫌棄他，就著他咬過的地方吃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很好吃，香味很濃。

    顧燦陽坐在旁邊，手里拿了本書在看，小年年躺在沙發上枕著他的腿睡著了，身上蓋了床搖籃被。

    “蕭瀟呢？”楚岱問。

    “回去了?！?/br>
    “她不留在這吃飯？”楚岱揶揄道：“你在這，她竟然舍得走?！?/br>
    “等下還會來?！鳖櫊N陽翻頁。

    趁阿爹和舅舅說話的時候，小團團已經咬了好幾口芒果，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嘴角有芒果汁流下來，滴在男人手背上。

    楚岱隨意從茶幾下面找了塊抹布，擦了擦手背又蹭了蹭他嘴角，繼續和顧燦陽說話：“下個星期海軍和空軍聯合……”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他媳婦兒不敢置信的語氣：“楚岱？！”

    “嗯？”他回頭，看著她手里還沒放到餐桌上的白灼蝦，把兒子從身上撥開芒果遞給他自己捧著吃：“我來端菜?！?/br>
    “不是，”顧卿卿一言難盡地擰著眉：“你拿什么給團團擦嘴？”

    楚岱這才看著手里的棉布，“抹布？”

    顧卿卿忍了又忍：“那是下午年年拉身上擦屁股的布，哥你看到了怎么不吱聲？”

    “沒來得及?！鳖櫊N陽語氣平緩。

    顧卿卿額頭青筋跳動，又把兩個男人數落了一頓，這才轉身去了廚房。

    楚岱挨罵已經習慣了，有事哥哥沒事楚岱，小女人很現實。

    不過，顧燦陽倒是出乎他意料，他問：“哥，卿卿不是說不敢罵你嗎？”

    顧燦陽眸光清冷，看向他：“她的話，你信嗎?！?/br>
    楚岱：“……你看著團團，我去廚房幫忙?！?/br>
    十分鐘后，飯菜上桌，現在是六點半。

    蕭瀟也過來了，還帶著一個飯盒。

    顧卿卿問她：“你要打回去吃？”

    “不是，我爹懶得去食堂，讓我來這裝點回去，他說軍區大首長肯定不會這么小氣，連碗飯都舍不得給他?！彼S意把飯盒擱旁邊，自己先坐下來吃：“不管他，等下有吃剩的給他帶點就行，他不挑?！?/br>
    顧卿卿有些好笑，拿過飯盒，打開裝幾勺飯，壓緊后又撈了滿滿兩勺魚rou，從盤子里夾了十幾個大蝦，又加了點中午剩的茄子豆角和辣椒五花rou？

    “你先給蕭叔叔送回去吧?！彼f給蕭瀟。

    “哪用這么麻煩，我叫他過來吃他不來，說怕楚伯伯說他?！?/br>
    “我能說他什么？”楚淵夾了塊鮮嫩的魚rou，挑完刺喂懷里的小團團。

    “我也不知道，他說他臉皮薄，不好意思來?！?/br>
    聞言，楚淵和秦老都笑了，楚淵嗤笑道：“你爹的臉比城墻還厚，他會不好意思來？和你娘吵架了吧，臉被撓了？”

    “太黑了我沒注意，我說我娘怎么沒在家……”說著，蕭瀟放下筷子，抄起桌上的飯盒拔腿就往家跑。

    她臉上的幸災樂禍簡直太明顯。

    一看就知道要跑回去看熱鬧。

    “這父女倆都是活寶?！背Y下了這么一個定論。

    秦老溫聲道：“蕭回這性子還是沒怎么變?！?/br>
    “都沒怎么變?！背Y舀了勺酸菜魚湯到瓷碗里，用調羹拌勻喂給大孫子吃：“你不也沒變嗎?！?/br>
    “我變老了?！鼻乩险f：“以前覺得自己還能再為國家奉獻二十年，現在力不從心，只能安度晚年?！?/br>
    “你不是為國家培養了很多接班人嗎，”楚淵也沒在意他的話：“你要真想繼續干，沒人會攔你。我看你就是太孤獨了，要不讓人給你介紹一個老太太？”

    “算了，以后咱倆兩個老頭搭伙過吧，我不戳你心窩子，你也別來惹我?！鼻乩嫌圃盏溃骸澳愕膬鹤泳褪俏覂鹤?，你孫子就是我孫子?！?/br>
    “你家的飯我也不白吃，團團和年年我盡心培養，你看怎么樣？”

    楚淵看了他許久，點頭，對顧卿卿說：“卿卿，叫干爹?！彪m然沒喊楚岱，但是夫妻一體。

    楚岱有些無奈，這是他爹給他又認了個爹。

    顧卿卿有些懵，但是看到楚淵眼底凝重的神色，乖巧道：“干爹?！?/br>
    “好孩子?！鼻刂坌θ轀貪?，摸遍了身上，拿出一個玉鐲給她：“干爹身上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這是以前你奶奶留給我的，可惜……”他搖頭，沒有再說。

    四十年前，差點就送出去了。

    第219章 紅紅火火219   顧燦陽也會發火？

    “你倒是舍得?！币妰合眿D猶豫不決, 楚淵點頭道：“這老頭一番心意，收了吧，自家人, 不礙事?！?/br>
    秦舟那點事他也知道, 十幾歲的時候戰火紛飛, 愛上了一個姑娘, 想把他娘留下來的傳家寶給姑娘，娶她為妻。

    可惜在那個年代, 善始善終的愛情很少。

    秦舟笑著點頭：“我沒有后代, 現在你們叫我一聲干爹，以后就是我的孩子, 是我占了大便宜?！?/br>
    楚岱嘆了口氣。

    這兩位老人為了兩個小家伙還真是, 不知道該怎么說。

    秦舟不像楚淵, 他桃李滿天下, 帶出來的學生都身居要職。

    現在只希望兩個小家伙長大了爭氣，不要辜負老人們的期望，為國家做點實事。

    不管是從政還是其他的，都不能丟了楚家人骨子里的傲氣。

    但是現在, 作為父親, 他只希望兩個兒子平安健康長大。

    就算長大了，不想按照長輩們規劃的路走也沒關系, 去搞科研做軍工都行, 就算說要回去跟外公種地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他永遠尊重他們的選擇，愿意在他們迷航的時候作為燈塔, 指引方向。

    他想，兩位老人應該也是這樣。

    “干爹?！彼哺目?，從秦舟手上接過玉鐲, 拉過女人纖細的手腕，動作輕緩給她帶上。

    冰涼溫潤的觸感碰到皮膚，看著腕間碧玉瑩潤的鐲子，她呆愣愣地看著男人。

    楚岱問：“喜歡嗎？那我也給你買一個?！?/br>
    “不是，”顧卿卿哭笑不得：“我就是覺得太貴重了?！本退闼龥]接觸過玉鐲子一看就知道是好東西，而且這是干爹這么多年帶在身邊的，對他的意義更是非比尋常。

    “拿著吧，留在我身上也沒有用，在你們這里繼續傳下去也是一樣的?！鼻乩闲Φ?。

    都戴手上了，顧卿卿也不好再拿下來，只是想著回了房間趕緊收好，不然平時做飯磕到碰到怎么辦。

    “謝謝干爹?！彼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