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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趿拉著藍色大拖鞋出來,不甚熱情地往小方桌上甩了一疊紙,再扔一支圓珠筆,“價目表上沒有的就沒有?!?/br> “你幫我點吧,隨便什么都行?!盜vy對任何潛在的觸碰都避如蛇蝎,抱著手機啪嗒啪嗒打字。 沈愉初瞥眼價目表,為Ivy點了份重辣牛rou面,自己則要了免辣版。 李延山跑過來接過點餐單,拿回大圓桌,自己劃一劃寫一寫,再遞給下一個人。 等大家都點完餐,老板娘瞥了眼點菜單,搓成紙團隨手扔掉,轉著牙縫里塞的牙簽掀簾回到后廚。 轟轟的爐灶聲響起,油布后面像是藏著火箭推進器。 不一會兒,一碗碗面端上來了。 沈愉初看著桌上一模一樣的兩碗牛rou面,漂在上層的厚厚辣紅油來回晃蕩著,簡直深不見底。 她回頭朝大圓桌那邊尋找老板娘的蹤跡。 第一眼,無可避免看到人群中最顯眼的男生,他正低頭擺弄手機,手指動得飛快,應該是在發信息。 老板娘從眼前晃過去,沈愉初忙探手叫住她,“老板娘,我要的是免辣?!?/br> 老板娘皺著兩條粗眉回頭,手在滿是油漬的圍裙上擦了擦,輕描淡寫回了句,“哦,做錯了。把辣椒挑掉就行了,將就吃嘍?!?/br> 沈愉初不是個愛苛責服務人員的人。大家都是社畜,她一向很有將心比心的同理心。 但凡老板娘態度能稍微好那么一丁點,她都不會計較。 她真就執拗上了。 筷子擱回碗上,拔高聲調,“是你出了錯,憑什么要我將就?” 老板娘臉上橫rou一堆,“二十幾塊錢的面,你還想我給你重做唄?” 坐著的不如站著的橫,沈愉初干脆叉腰站起來,再欲反唇理論。 一碗飄著蔥花的牛rou面放在了身前,不見一點紅星兒,清清爽爽。 “要不吃我的吧?我點的也是免辣牛rou面?!闭f話的男生也清清爽爽。 沈愉初仰面對上他的臉,一身昂揚戰意登時縮回胸腔。 “我還沒有碰過?!崩钛由揭荒樥\懇,怕沈愉初不信似的,還一連補了兩個真的,側身讓出身后的大圓桌,“不信你可以問他們?!?/br> 老板娘見狀,冷哼一聲,得意地甩著腦袋走了。 沈愉初見他去抬那碗地獄辣拉面,挺不好意思地確認,“你能吃辣嗎?要不我幫你再點一份別的?!?/br> “不用不用,我本來也不是很餓?!蹦猩B連擺手,像是怕沈愉初反悔一樣,端起面碗就往圓桌回去。 不是能吃辣,而是不餓。 愧疚心在沈愉初內里泛濫成災。 一場爭執雷聲大雨點小地揭過,過了好一會兒,Ivy才茫然地從手機里抬起頭來,“剛才怎么了?我聽見有人說話?!?/br> “沒事?!盜vy的沉浸式工作讓沈愉初略感不安,“又出什么妖蛾子了嗎?” Ivy一望三嘆地看手機,“老板要問云州新項目的規劃設計流程,我要先回去了?!?/br> “我跟你一起?!鄙蛴涑趿ⅠR放下筷子。 Ivy搖頭,“不用,你吃完慢慢回吧?!?/br> 沈愉初聽得狐疑又緊張,生怕出了什么始料未及的岔子,“馬老板怎么突然對云州case這么熱情,早上不是剛問過?!?/br> “不是老馬?!盜vy埋頭又發了幾個字出去,“是鐘董?!?/br> “鐘董?”沈愉初頗為意外。 鐘文伯是早年陪季老爺子一道打江山的超級元老,做生意不是強項,但資歷足、又衷心,如今只在董事局留個席位,不怎么參與集團的日常經營,一般在打人情牌場面牌的時候才出動。 “嗯,心血來潮吧大概是?!盜vy拿起筷子,攪拌幾下面湯,沒多作解釋。 因為鐘文伯不太摻和經營事務,沈愉初對他并不十分了解,反倒是鐘董的太太曾給沈愉初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鐘太太長居國外,但每次回國,都會給總部的每個人都準備精致小巧的禮盒,一個一個的親自送到員工手中。 沈愉初收到過一次護手霜、一次曲奇餅干、一次巧克力,充分體會到了禮輕情意重的含義。 Ivy吸溜進兩三口面條,嫌棄地扔下筷子,“我撤了?!?/br> “哦,路上小心?!鄙蛴涑跄克虸vy離開。 胃里一陣抽搐,早飯也是隨便墊了墊,現在是真的餓了。 夾起幾根面條,稍稍一卷,送進口中。 味精放得有點多,湯頭略咸。 總體來說,不好吃,也不算難吃。 沈愉初又去看圓桌邊的李延山。 那碗重辣面,他果真一口都沒有吃,手邊的桌面空空的,干脆連筷子都沒拿。 手指收攏,沈愉初抿抿嘴,低下頭繼續嗦面。 說不上來的慚愧在良心周圍放肆涌動作祟,像是無情白占了他人的果實。 門口的大紅雨布被掀起來,裹進一陣難以忍受的炙熱。 很快,炙熱的空氣里多了一層復雜的煙味和汗味,兩個流里流氣的男人懶懶散散停在小方桌旁,沖著沈愉初迎面吹了聲響亮的口哨,“喲,美女,拼個桌唄?!?/br> 大雨棚里一共就兩張桌子,圓桌被實習生填滿了,唯一能擠的就是這張搖搖晃晃的小方桌。 沈愉初心想反正快吃完了,身下的塑料凳往旁邊拖了拖,騰出地方,也順便拉開距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