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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晚愣愣看著,仿佛看見了當年在泫清池旁練劍的蒼濬。 唯一不同的是,蒼濬練劍時都會束發,一頭烏發用一根玉簪束起,棱角分明的下頜如刀削般干脆流暢,持劍而立,帶著些不怒自威的巍巍氣勢。 但顧諳之是個書生,今日只是簡單的梳了個半束發,還有一半青絲順著胸膛瀑瀉而下。比起蒼濬,柔和許多。 “公子好氣度,”伙計上前殷勤的給他理了理衣角,“這兩身衣服倒更像是為公子量身定做的一般,實在是好氣度!” 承晚還是愣愣的,顧諳之有些局促,上前走了兩步:“夫子,夫子……” 承晚這才回過神來。 “這一身怎么樣?”他問。 承晚站起身,微仰著頭,看著咫尺距離的顧諳之,眼中有洶涌的恨意翻涌。 “很好看,”她的聲音帶著些不易被察覺的顫抖,仿佛在努力克制著什么,“若是能將頭發全都束起來,想必會更好看?!?/br> 顧諳之的心沉了下去。 他認得這個眼神,昨晚承晚將他認成蒼濬時也是這樣看著他的。 承晚的眼神輕飄飄的,仿佛越過了他,落在了他身后那個叫‘蒼濬’的人身上。 顧諳之的心一寸一寸變冷。承晚是不是準備再殺自己一次? 他知道此刻落在承晚眼中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她恨的‘蒼濬’。 自己明明是個活生生的人,為何總是要活在那個惡男人的影子之下?就因為自己長得同她的仇人一個模樣,所以她就沒法接受他是嗎?!他的一顆真心就這么不被重視嗎?! 顧諳之恨,他恨??!恨造化弄人,自己為何會長的同承晚的仇人一個模樣。恨自己無能,一顆火熱的真心都沒法打動承晚。 他沉默著回了隔間,將身上的衣服脫下來,又換上了自己的舊袍衫。 待到他出了隔間,二樓已經沒人了。他拿著那兩件衣服下了樓,發現承晚正立在柜臺前解了錢袋子付賬。 伙計見他下來,勤快點從他手中接過那兩件衣服,熟練地打了個包袱遞回給他,可他并沒有伸手去接。 承晚付完銀子,一轉頭瞧著顧諳之臉色有些陰沉,以為他是心疼這些銀子,于是伸手將那兩件衣服接過來,拉著他一同出了布坊的大門。一邊走一邊喜滋滋的勸他說:“沒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為師錢多的無處花。這大過年的,本來為師還得給你封點壓歲錢,這樣也好,一下替為師解決了兩件事?!?/br> “你當真高興?為給我買了這件新衣服高興?”顧諳之語氣有些不郁。 承晚不知道他為何這樣,但還是老老實實的說:“當然,今天上街本來就是給你裁衣服,如今又順順利利買到了這么合適的,當然高興。怎么,你不高興?” 顧諳之走到僻靜處停了腳步,眉毛蹙起,深邃的眼睛里有些承晚看不明的情緒閃爍。他硬著聲:“你真的高興嗎?看見我的臉,你會不會想起別的什么人來?” 承晚愣住,只覺得連呼吸凝滯在身體里。 “你……”她頭腦發懵,“你都知道些什么?” 顧諳之不想提起昨晚的事,只垂頭看著腳下,聲音冰冷:“我不知道什么。但我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看得出你在想些什么?!?/br> 承晚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臉,一咂嘴,心里暗想,難道自己表現的就這么明顯嗎? 她打量著顧諳之,眼前人鐵青著一張臉。她抓抓腦袋,也許是自己剛才表現得確實太過分? 承晚心里有些不落忍,她自然是懂得單戀的難處,當年蒼濬不過多看了孟婆兩眼她都氣的好幾天沒同他講話。她一個被蒼濬冷落慣了的人都如此,何況是眼前這個情竇初開的傻小子。 她有些苦惱,尋思著該怎么才能讓顧諳之放棄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偛荒苤苯诱f出“你這輩子是要歷情劫的,所以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這種話吧,只怕話一說完自己就會被顧諳之當成個瘋子。 承晚想了想,語氣柔下來,清清嗓說:“那個……諳之啊,為師在清暉書院也待了有快半年,待結束這邊的輪值差事,為師準備四處走走,若是尋到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就安家落戶了。不知道你可有什么好去處推薦嗎?” 這話的意思很明白,待過了輪值期她就會走,往后也不會回來了,他們兩人終歸是兩個世界的人,好叫他斷了這份念想。 顧諳之沒說話,還是垂著頭。 承晚仔細一看,他眼眶都有些猩紅,緊緊抿著薄唇,顯然是動怒了。 半晌忽聽得他冷笑一聲。顧諳之抬起頭來,死死盯著承晚的眼睛:“安家落戶……夫子要跟誰安家落戶?!?/br> 承晚語塞:“自然是尋、尋一情投意合之人?!?/br> 她被顧諳之盯得渾身不自在,有些不耐煩的擺擺手:“哎呀,這都不重要,為師的事情為師自己會看著辦的。你自己把功課學好,待秋試一展宏圖才是正事?!?/br> 顧諳之卻像瘋了一樣,一把抓住承晚的手腕:“你的心就這么狠嗎?沈仙游,我不信你看不出來我的心意?!?/br> 承晚呆住。 徹底呆住。 承晚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自己讓顧諳之變成了個斷袖!這下算是徹底毀了顧諳之的情劫。蒼濬歸不了位,自己也要受天譴了! 蒼天啊,她明明只是想下來看個熱鬧,怎么還把自己搭進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