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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晚聽得冒火:“豈有此理,天子腳下竟也敢如此囂張?之后冉家人出面了嗎,是怎么說的?” 顧諳之苦笑一聲搖搖頭:“冉家只派管家來送了一包碎銀,然后就再也沒見人,我家那塊地也改了地契姓了冉。我父親全然是因為我才會落得如此下場,我不知道我除了發奮讀書還能做什么。只期將來能出人頭地為他討個公道罷?!?/br> 聽到這里,承晚總算明白了顧諳之為什么如此用功。 承晚寬慰他說:“你父親如今這般境地怎么能說是因為你呢,明明是因為冉家荒蠻無道。你若是將所有過錯都背到自己身上,那才是大錯特錯。你背著這么沉重的枷鎖在身上,也枉費了你父親對你的一片苦心?!?/br> 看他低垂著眼眸沉默不語,承晚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太累了。當然,我說的累不只是身體上的勞累,更重要的是心里的累。我總覺得你活的比旁人累許多,明明是個風光霽月的俊俏少年郎,卻總像個老頭子心事重重。試試看吧,心里放輕松點。我說過,看你面相是個大富大貴的命格,明年秋試一定能夠高中狀元?!?/br> 他聽了這句話卻猛地抬頭,一雙眼中仿佛有暗流涌動。承晚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又想起剛剛謝春山編排他們兩人的混賬話,臉上一陣發熱。 她不自然的用手一撫粉面,轉過身去:“謝春山剛剛的混話不必放在心上,全當他放屁好了,反正說的也不是真的。你快去用飯罷,我也回去了?!?/br> 說完不等顧諳之回話,便甩甩衣袖沿著回廊回房去了。 顧諳之心中翻騰,他活了這么大,第一次有人看出他心中的疲累。 他沒什么親人,在書院里成日讀書,有空就出去賺束脩,也沒什么密友。細細算起來,沈夫子還是第一個溫言寬慰他的人。 他看著遠去的那道輕巧背影,嘴里喃喃道:“若他說的是真的呢……” 說完他訝然用手指蓋上嘴巴,直道自己是真的瘋了。 ------------------------------------- 深夜燭火晃動,顧諳之一如既往地端坐在窗邊的矮幾上看書。 可今晚有些不一樣,他手里的書從入夜打開,一直到現在一頁紙也沒翻動過。 外面街上打更的梆子聲傳進來,在靜夜中顯得格外清晰。顧諳之猛的回神,才發覺自己已愣神了大半夜的時間。 自己這是怎么了?心里堵得難受,像是墜入無邊泥淖,用力掙扎也難以擺脫。 他無奈起身,活動了下僵硬的腿腳。想到秋試越來越近,自己反而又在這種關鍵時刻心亂如麻,唉,真是叫人沒辦法。 外頭月色正好,顧諳之披了斗篷,出門去集賢湖邊走走。 已經入冬,空氣都變得冷冽起來。月華如水,他一邊漫不經心的走,一邊仰頭望月,心里暗嘆,情難自禁原來竟是這種感覺嗎。 他雙眉不展,覺得自己簡直卑鄙,竟會對自己的夫子生出這種想法,難道十幾年的圣賢書都白讀了不成! 走著走著,他突然發覺腳下不是去集賢湖邊的小路。不知怎地自己出門后竟換了個方向,走到后院中間來了。 此時夜深,各間廂房里都黑黢黢一片,隱約還有幾聲呼嚕聲傳出來。 顧諳之調轉腳步,準備也回房歇息。 正走著,余光卻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旁閃過。 顧諳之停下腳步,仔細看了一眼,正是謝春山和李復照的房間。而那抹身影,嬌小清瘦,分明是沈夫子。 正當他疑惑,一道金光快速閃進了謝春山房中。金光轉瞬即逝,周遭很快恢復了夜的寧靜,沈夫子的身影也消失不見,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他的錯覺罷了。 顧諳之用手扶著身旁的大樹,滿眼不可置信,嘴里喃喃道自己只怕是真的瘋了!現在竟都開始出現幻覺了! 緩了緩神,他剛要走,只聽謝春山房中傳來一陣陣哀嚎聲。 是謝春山的聲音,聽起來一聲比一聲凄慘。接著屋里點了燈,有兩道人影映在窗紙上。謝春山不住地邊嚎叫邊在屋中到處亂躥,一旁的李復照圍著他手足無措。 顧諳之立在廂房外,有些懵。 不多會,旁邊幾間廂房陸續點了燈,眾人裹了衣服趕緊去拍謝春山的門。 門被打開,謝春山只穿著薄衣薄褲披頭散發的沖出來,痛苦的嚎叫著,雙手還在不斷狠勁撓著自己的身體。 眾人圍上前去,死死拽住謝春山。顧諳之也湊上前去,只見謝春山袖口領口裸露出的皮膚上遍布著猩紅色的疙瘩,有些已經被他撓破流膿,十分可怖。 奇怪的是謝春山一張臉和一雙手卻完好,只是那張肥rou橫生的臉上此刻痛苦的扭曲著,滿臉涕泗橫流。 “大半夜的出什么事了!”孫九臺鞋還沒穿好就往這邊跑,待看清謝春山的樣子,嚇得他雙手一拍大腿,“啊呀??!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李復照早已被嚇的哆哆嗦嗦,聽見孫九臺的問話連忙搖頭,急的快哭了出來:“我,我也不知道,正睡著覺,春山兄,春山兄就突然從床上跳起來大聲喊叫。我趕緊點了燈,就成這個樣子了,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這是?”人群外一道清脆的的聲音傳進來,顧諳之回頭,發現是沈夫子,正從自己廂房的方向朝這邊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