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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房從父到子都受祖母偏愛,顧凝熙小時候不忿過,尤其是顧凝然欺/負孤立他卻無人幫他聲張時,他自己的親生父親都不愿意得罪顧老夫人,更不能理解顧凝熙的奇癥,母親以夫為天,也不會出頭。 那時候的顧凝熙滿心里都是對顧凝然這個大堂兄的憤恨。后來移府另居,他才覺心頭痛快、呼吸順暢。 到底與顧凝然一同長大,雖說他臉盲不能辨人面目,然而他又不是傻子,只要用些心思,記住別人的身材、體格、聲線,還是能認個七七八八的,否則怎么平安長這么大,在官場廝混多年。 但是,顧凝然就像是個令他深惡痛絕的符號,關于此人的種種特征在顧凝熙腦中一直扎不下根,即使荷娘那時候時不時耳提面命,他也過耳不聞。 到了老顧府、官場值房等處,他總是與顧凝然擦肩錯過卻視而不見,令這位大堂兄氣急敗壞對他背影吠叫。 因此莫七七當初描述賊人面貌時,顧凝熙也沒有對號入座想到顧凝然。 顧凝熙以為,他們堂兄弟會這般冷淡別扭、相互厭惡地度過一生,沒想到此時再見是對簿公堂的局面,自己更是如有神助,一眼認出了顧凝然。 若荷娘知道,自己除了能認準莫七七、荷娘這兩個女子之外,又多了一個十分篤定其人是誰的名額,卻落在顧凝然頭上,不知會作何想。 顧凝熙的思緒,被官員一聲“陶員外郎來了?勞累您,請在顧司丞旁邊坐下,就問您些事務,您有什么答什么便是?!崩亓松?。 是的,經過昨日在新顧府的詢問,官員認定了顧凝然犯有強\\辱民女、默許妻室戕害祖母之罪,近日不顧他是編修官身,令他跪著聽審。 而顧凝熙是原告,是五品文官,可以站著回話。堂上官員目睹他虛不勝衣、嗆咳吐血之狀,特意賣人情,讓他坐著過堂。 此時,在顧凝熙身側,皂吏搬來同樣的官式圈椅,恭敬請工部員外郎陶大人入坐。 這可是比堂上問話的四品官更高品階之人啊,萬萬不能開罪了他。 顧凝熙待身旁男子坐定后,側首低低打了招呼:“岳父大人?!?/br> “別亂叫,顧、司、丞?!碧粘梢蛔忠活D回應。 很快,官員開審,兩人再無閑話。 到底是官員之間涉及宗族、人命的糾葛,顧二叔、顧三叔、顧族長先后登場回話,跨過午間,斷斷續續問審了兩個多時辰。 其間顧凝熙咳血三回、出言無數,堅持下來冗長的流程,按照辦事李吏的指點在相關呈堂記錄上簽字之后,再回身想與陶成敘話卻遍尋不著,出來詢問小廝,得知這位長者早就腳底抹油離開公堂了。 ** 陶心荷昨夜與父親交代得分明,將京郊救人的細節一一說明,盡可能隱去自己,畢竟女眷牽涉進去官司影響聲譽。 一念及此,她也佩服起了莫七七的勇氣,愿意配合顧凝熙出面告發顧凝然。 縱使莫七七已經是個孤女,沒有親人指責她有辱門楣,然而經此一案,過了公堂便相當于公告京城。人多口雜,大家尤其喜歡傳播香艷故事,不管莫七七是如何純然的受害者,她的名字總會被抹上幾分不可說的色彩。 同為女子,且顧凝然對她先是目光調戲,后來更是要實施拙劣的欺/辱行徑,陶心荷越想越對莫七七感同身受,嘆著氣同情起這個傻乎乎的天真姑娘來,心頭原本厭惡她非要做顧凝熙妾室的不滿不甘,逐漸被取代。 “說實在的,納妾之事,顧凝熙的過錯大于莫七七,我其實不該遷怒于她?!碧招暮勺匝宰哉Z,為自己先前鄙夷這姑娘的言行羞慚起來,準備待她出來新顧府便設宴招待一番,算變相地陪個不是。 心頭大石仿佛松動了些許,透進去幾絲光輝。陶心荷吐出一口濁氣,愣愣地捫心自問,這便是放過他人相當于放過自己的滋味么? 像是悟禪理一般,陶心荷一點點梳理自己對過往諸人諸事的偏執,一絲絲校準撫平,不知不覺費去大半日功夫。 直到陶成喚她去書房,說要講公堂上的經過講給女兒聽,陶心荷才從自己的芥子須彌中/抽/身而出。 作者有話要說: 第109章 跟著前面丫鬟舉著的燈籠光亮, 陶心荷從書房出來,邊走邊想事情,視線茫茫然地落在裙角蝴蝶翻飛處。 方才, 父親陶成為她大略講了白日里過堂情況。 據他判斷, 顧凝然的罪名板上釘釘了。 皇上親自下令有司審案為顧凝熙做保,證據確鑿,此人私德方面三罪并罰, 加上為官不謹的過失, 肯定被判處輕不了, 而且應該就在這幾日便會曉喻四方、以儆效尤。 陶成特意向陶心荷描述的,是其中一段口角。 顧凝然主動交代,自己趁休沐日到京郊陶府莊子邊上, 是陶心荷送信約他去暗通款曲的。至于送信之人、信函之類, 他一律以不記得、隨手揉搓扔掉應對,明擺著就是要往陶心荷身上潑臟水。 這還不夠, 趁現場諸人被震懾得一時無語, 顧凝然瘋勁兒上頭, 手舞足蹈地說, 陶氏不安于室, 還是他堂弟媳婦的時候,每次家族聚會總以含情目光、曖昧言語勾搭他, 是他顧慮到顧凝熙, 沒有應和。 等到二人和離, 他想著, 可憐那婦人深閨寂寞, 自己便做做好事,前去撫慰一番, 起碼幫堂弟說幾句好話,也算自己這個堂兄有情有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