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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凝熙笑意更濃,飽含深意說了幾個字“沒讓你失望便好?!?/br> 陶心荷回神,深悔自己方才軟弱,連忙蹙起細眉、繃住神色,周身氣息可能也變化了,顧凝熙跟著收了笑容,擰眉輕問:“可是哪里不妥?” “還好。我昨晚遞了帖子,張尚書此時應該正在府中等我。不好煩他久候,我這便去了。你將畫幅收整卷扎好,我帶著走?!?/br> 目送陶心荷倩影款款登上陶府馬車,顧凝熙才在小廝的攙扶下回房,吐出一口濁氣,熬夜的疲累卷土重來,留下一句:“夫人要有什么吩咐或是回府來了,你們便叫醒我?!?/br> 他終于暫且放下心頭重擔,沉沉睡去。在夢中,他喚娘子,一身姜黃的對方嬌羞答應,他伸手摟住柔潤肩頭,對方借勢依偎在懷,熟悉的沉水香一絲一縷變成了清新的木樨香。 他發出聲聲囈語——荷娘。 ** 張尚書其實心中正在打鼓。他聽秦司正說了顧凝熙不少壞話,原本不以為意,直到昨日聽說顧凝熙被驅出宗族且行蹤不明。 他看好和欣賞這個后進官員是一回事,因顧凝然個人之故,導致禮部不能向皇上交差又是另一回事。追究起來,他力排眾議安排顧凝熙一人負責整理古籍的任的決定,必然脫不了干系。 昨晚他卻突然收到陶成長女的拜帖。張尚書想了片刻,才記起這位正是顧凝熙和離而去的婦人。 懷著好奇展開帖子細讀,張尚書難得睡了個踏實覺,令通房丫鬟晨起嬌嗔抱怨說老爺呼嚕聲震天響。 張尚書派人去禮部傳了個話,讓禮部員外郎暫代日常事務,他則在府中等候陶氏,等她要說的顧凝熙完成任務的近況,等她給自己吃個定心丸。 陶氏如約而至,張尚書看著,她依然如同宴席上見識過的那般口齒便給、眉眼伶俐。 最難得的,是針對顧凝熙來說,她身份尷尬,卻能端莊妥帖、滴水不漏應對張尚書冷不丁的問詢,令見多識廣的老人家十分滿意。 張尚書最后說道:“勞煩陶居士為凝熙傳這一趟話。我就安心等他月底拿出東西來了。其他事務,讓他不必分心,自有老夫?!?/br> 陶心荷等的就是這句,展顏行禮,謝過張尚書。 談罷正事,陶心荷將贈禮單子奉上,樣樣契合張尚書和夫人、幾個子女的愛好,正如她一貫的細致周全。 張夫人姍姍來遲,拉著陶心荷的手不放,直說想她想得緊,待看到禮單,更是笑成一張菊/花臉。她作為尚書夫人,什么好東西沒見過?難得的是陶心荷這份心意。 不止如此。 陶心荷將顧凝熙新作的兩幅畫作拿出來,娓娓解釋說他前些日子受了傷,耽誤了時間,沒來得及裝裱,請張夫人見諒,隨意賞玩,話說得謙卑客氣極了。 張夫人看到自己點名要的煙波圖已是開懷,再瞥到老爺親手展開的另一幅畫作,發現不是小賤/人奢求的牡丹畫,而是星星點點小野花,更是滿意顧凝熙的識趣。 因此,張夫人硬留陶心荷一同用午膳。陶心荷猶豫片刻,還是咬唇答應下來,正如她為顧家婦時常做的那樣。她告訴自己,善始善終,僅此最后一次了。 張夫人免不得打探她與顧凝熙的糾纏。 陶心荷終于正色,放下筷箸,用帕子輕拭唇角后,眼波流轉看著張夫人,真誠無比地說道:“不瞞張夫人。我在告別,用最后助他一次的舉動,為夫婦三年的緣分加上妥帖注腳。我在放下,用我的能力推他一把,見他安好,我就可以坦然尋我的安好了。還有,我在忘卻……” 張夫人與小妾纏斗了半生,中午席面上很是得意地告訴陶心荷,有孕的小妾胎相不好所以一直臥床,不能出來見人。 她知道陶心荷是因為顧凝熙要納妾而和離的,見其今日因之奔走,還以為陶心荷忍辱含垢接受了男子納妾這一世間婦人躲不過去的郁結,滿肚子壓制小妾的經驗呼之欲出,準備傳授給這個折騰了一圈又回去的女子。 可是聽著陶心荷這番語氣,完全不像啊。 張夫人暈暈乎乎接話:“忘卻什么?” 陶心荷輕輕一笑,自有張夫人眼中的渾然媚態。她說:“我要忘卻,我曾經深愛這個男子,愛到受不得他要找別人。我要通過這番奔走,練習自己再想到他,心底也無波無瀾,單純視他如舊識?!?/br> 張夫人聽不懂,可是大受震撼、驚嘆不已:“荷娘,你這是為難自己??!你后半生要怎么辦?” 夏蟲不可語冰,張夫人和大多數女子一樣以夫為天、以妾為敵,陶心荷覺得沉悶無趣,便淡淡地應和敷衍,收起認真剖白自己的心思。 ** 顧凝然提心吊膽等著顧凝熙或陶府發難,卻發現兩邊都沒有一絲動靜,越發煩躁不堪。 回府之后,再不去看望祖母,他怕一眼窺見祖母眉梢眼角對他的指責,就這么幾日便納了新妾,吹吹打打從后門抬了進來,自然與曹氏爭吵好幾回。 程士誠一直在暗中盯著他,一直惦記著為自己報前世之仇,等著抓顧凝然的小辮子。 老顧府早成了篩子,忠心耿耿的不會曲意奉上,慢慢被邊緣被趕走,活躍在主子面前的都是嘴甜的,心思如何卻不可知。顧三嬸其實不善于理家,曹氏掐尖要強、對下刻薄,更非仆從心中的好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