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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秦司正迫不及待,要趁顧凝熙不在京中,到自己原本常去的酒肆里,給掌柜的一些小恩小惠,到顧凝熙長住的雅間里,搜刮走各式文書材料,以備己用。 掌柜的一臉為難之色,對秦司長一再增添到十兩的紅封銀兩想拿又不敢,直說著:“顧司丞回來要怪罪我了。司正見諒,您要找什么文件,稍等兩日,待他回來,小的立刻報信給您?!?/br> 秦司正丟下一句:“他可能都回不來了,無宗無族之人有什么資格在京城露臉?!彼麥蕚溆矝_硬搶了。 第96章 顧凝熙突遇此等變故, 大家事先便說好了為他趕趕路。吉昌伯一行逐漸與陶府眾人拉開距離,他們在午間便抵達京城門口。 雖然乘坐著特制穩當的軍式馬車,一路平躺在軟蓬蓬的多層被褥之上, 顧凝熙胸前傷口還是崩裂了。 行前大夫就警告過的, 他傷及心脈,低燒未退,本就該一動不動安然躺在床上靜養, 至少五六日后再沾地面進行輕微活動。 然而顧凝熙倒好, 昨日醒后強撐下地追陶心荷, 晚間一意孤行要回京,動作折騰不止,對他的傷勢就是雪上加霜。 今日更要疾趕數十里的雨后坑洼泥路, 大夫想到顧凝熙心頭破口, 覺得自己都替他發疼,只管搖頭嘆氣, 還是在顧二嬸的哀懇下開了些凝神助眠的藥丸。 早晨出發時, 被攙扶到車前, 顧凝熙在小廝指點下, 知道了不遠處便是荷娘所在的莊子, 他引頸望了半晌,滿目草色蒼茫, 才知咫尺天涯, 無奈彎身上車。 上了車, 顧凝熙一開始還抱著一絲野望, 盼著荷娘來看他一眼。因為昨晚親耳聽到, 他所乘坐的車馬是荷娘開口為他向吉昌伯借的,當時他只覺得心頭像是綻開花朵, 再無一絲疼痛。 忍著確實比普通車馬要少的顛簸,顧凝熙強倚著車壁,半坐著愣神一般看向車簾外,直到又咳出兩口血。 小廝識書實在忍不住,告罪一聲便動手將顧凝熙扶住放平躺,嘟囔著說:“爺,夫人要是來看您,肯定早就來了,怎么會出發還沒個動靜?再說即便她真要在路上想起這茬,也會派人先來通稟的。您安生躺著,別像個望妻石一樣杵在那么小的車窗旁邊了?!?/br> 識畫和弟弟一人一邊,先說了意圖,便不顧顧凝熙的僵硬扳過他身子按倒,此時正解開他外衫,觀察出發前剛換的多了兩層的繃帶有無印染出新的血印子。 “是啊,爺。大夫說你受的這一匕首,穿過心頭累及肺腑,導致血不歸經,很容易隨著咳嗽或嘔吐帶出血沫子來,要多當心才是。小的們伺候您把藥丸吃了,小睡一陣養養神吧?!?/br> 顧凝熙直撐到半路,陽光隨著擺動的車簾尋縫而入,直曬平躺之人的眼瞼,令他左右翻騰都覺得像是被炙烤,難受得緊,才放下等荷娘的念頭,服用了助眠藥丸,半昏半睡過去。 正好幫助他順利支撐到了京城。 程士誠驅馬到顧凝熙車前,隔著車窗客氣問道:“顧司丞還好么?我們已經穿過了城門,回到京城了。接下來恕我少陪,犬子程嘉護送你回府,再去送他岳父母?!?/br> 顧凝熙剛從藥力中回轉,神智尚未回籠,捏捏額角勉強應聲,聲氣微弱,問得卻是:“不知陶府車隊到了沒有?” 未見其人,卻能聽到程士誠的聲音明顯冷了幾分:“顧司丞先想想今后如何行事,多余事務不必分神。陶府眾人,我會去照應,就此告辭別過。盼你早日康復,你如有需要我相幫之處,盡管開口,我會量力而為?!?/br> “多謝,我自己可以。伯爺救命之恩,來日再報?!鳖櫮跤彩窃谲嚧疤幝读藦垜K白的臉,背后兩個小廝撐著他不至于倒下,幸好外面也看不到他背后窘狀。 他直視馬上精壯男子,入目依然不辨眉目,卻不妨礙他申明主張:“不過伯爺聽我一句。我對荷娘癡心未改,她知我知。即使我后半生不能得她垂憐,我也心疼她被伯爺這樣的人糾纏,還請伯爺高抬貴手,不要戲弄她?!?/br> 程士誠本來提起了馬鞭,準備調轉方向去迎半路的陶心荷,聞言就勢俯身湊近顧凝熙,入鼻一股子血腥氣,仿佛激發了男子骨子里的斗志:“我這樣的人?顧司丞何指?我自認為,在官爵家產、待人接物、年紀資歷、心性品格乃至體格上,都要勝于你呢?!?/br> 顧凝熙悲涼自認,他如今家產單薄、無宗族庇佑,官階低于吉昌伯,身受重傷還要cao勞不知會留什么后患,確實不是良配了,遠非他當年向荷娘求親時候的條件可比。 然而,吉昌伯你不能人道! 顧凝熙實在無法宣之于口,君子不可論人長短,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教養。 程士誠卻善解人意一般,見他沉默,自己接話道:“顧司丞既然惦記阿陶,甚至昏沉中也念她閨名,其情感天動地,待我們成親之時,必然請顧司丞上座,我與阿陶聯袂敬你一杯酒。待一年半載后,阿陶有了身孕,我們也會寫帖子報喜給你的?!?/br> ??!程士誠身體無恙了? 顧凝熙聽明白了,他之前并沒有完全將程士誠當做情敵,只是心里倚仗其人隱疾而已,如今聞言,受傷前窺視到的兩人并肩交談場景、昨晚兩人打啞謎一般說到拔草的細節,紛紛涌上顧凝熙心頭,令他悶痛不已,像是又受了無形的一刀。 顧凝熙想,他要加快為自己討公道的節奏了,不然更無法與程士誠一爭長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