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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里的紙條恰好藏著所謂“那人”的姓名,即使炭筆痕跡容易暈染開,陶心荷也從凌亂的筆劃里猜到了“顧凝熙”三個字,此時仿佛在拳中發燙,帶動著整張紙條的內容重新在陶心荷心底過了一遍。 想想方才,自己在這邊追上了薔娘,揮退丫鬟,趁四下無人訓斥了meimei幾句,氣得薔娘撩話說:“我不靠近他家莊子總行了吧?我去河邊玩耍?!比缓蟮纛^跑開。 陶心荷對著寂寥天地叫了幾聲“薔娘”無果,準備提步回莊時,就眼睜睜看著程士誠帶領府丁,從雜草堆里探出路來,驚駭震動自不必說。 她這才住腳,迎上程士誠說起話來,無非是重復自己心如枯槁,讓他不要枉費心思。 再不久,便是晴芳找來,給她遞過來莫名其妙的紙條。陶心荷不知道怎地想起昨晚夜夢,頗覺心神不安。 抬眼就見程士誠凜冽眉眼,陶心荷知道,他現在是鉆入牛角尖,不管自己說什么都無法擊退。 她又惦記紙條提到的“河邊”,恰是薔娘說要去的地方,不知會發生什么,便匆匆應答說:“伯爺亦知我心意了吧?一根草都長不出來的冷硬石頭,不值當被你視為獵物。我不奉陪了,希望這條小徑沒有人來往的機會。告辭?!?/br> 不待程士誠答話,陶心荷極其敷衍地行了個蹲身禮,帶著晴芳和另兩名丫鬟,頭也不回地朝莊子行去,裝作不在意后背炎熱的視線。 程士誠靜立半晌之后,“哈哈”笑開,自言自語道:“好歹,阿陶你不再賞我巴掌了。咱們……拭目以待?!彼愿朗窒聦⑿卤俚男叫拚麛U寬、趕走野兔長蟲不提。 ** 顧凝然叼著一根野草桿子,帶著手下壯漢躲在目標莊子附近,是莊里農夫在小半里遠的田地邊搭建的簡單窩棚。 此處稻草為頂,板瓦為墻,搖搖欲墜,漏風漏雨,而且十分逼仄,三四個大男人蜷在其中,轉個身都會碰撞到,更連像樣的椅子都沒有,不得不席地而坐。 顧凝然覺得臀下臨時拽來的馬鞍旁褡褳應該是被泥土水汽浸濕了,帶累他覺得涼颼颼的,心情更加不耐煩。 他掐算著,紙條送出去有一陣子了,安排三名手下輪流去河邊藏身望風,也沒見到有人影。怎么回事? 陶氏果然萬分鐵石心腸?即使是前夫,那也有一夜夫妻百日恩不是么?怎么不為所動,連露臉探問下情況都不肯? 顧凝然不小心磨了磨牙,便咬碎了草梗,撮出一嘴嫩草汁子,連連“呸“”聲吐掉草葉,伸著舌頭讓壯漢府丁看染成綠色了沒有??磳Ψ轿ㄎㄖZ諾點頭,顧凝然恨聲說“晦氣?!?/br> 就在這時,望風的人回來稟報,他在遠處看到河邊出現人影了,大約是三個左右。 顧凝然精神一振,“呸呸”分別往左右手吐了口津,極力挺直腰板提了提內里腰帶,沒發現自己口水都抹衣袍上了,只顧大搖大擺吩咐說:“帶路!” 于是,滿臉油光、目光yin邪的顧凝然,帶著身后三個摸不著頭腦、左顧右盼的老顧府家丁,向著湍急的河邊行去。 ** 顧凝熙和識書、識畫終于趕到,土路盡頭,莊子遙遙可見。 沒聽到什么嘈雜聲音,莊子看上去就如同文人極愛寫入詩中、畫入圖中那般安謐祥和。顧凝熙多少放下了一點擔憂。 識書問:“咱們這就進去,拜會陶老爺?” 顧凝熙想了想,不知道顧凝然先到了此處藏身在哪,若是能尋到自然最好,省得驚動荷娘,便吩咐說:“我們先看看周邊環境,再入內不遲?!?/br> 莊子四周環境很是簡單,顧凝熙打馬轉悠,看到那側是銀絲帶一般、閃著細碎波光粼粼的長河,無人走動,偶爾有魚兒躍起,不像有危險的樣子,便驅馬撥頭到另一側。 映入眼簾的首先是要與天公比高的漫天野草,顧凝熙覺得,此處藏人最有可能,便抬腿下馬來,將馬匹拴在老柳樹上,吩咐識書、識畫輕手輕腳,隨他前去一探。 隨著走動,他看到了背對著他的一群人,有男有女,不像是顧凝然一行。 顧凝熙不欲打擾,正想轉身,再往別處一探,莫名心下有所感,屏息走近幾步,藏身粗壯樹干后,又將目光聚在了那群人里最前面的、被兩三個高個子下人服飾男子幾乎遮擋完全的女子背上。 只憑著幾人間隙里露出來的側影片段,顧凝熙越發感覺,那位女子,很可能就是娘子! 第74章 離得有些遠, 前面人群的交談之聲飄到顧凝熙主仆這里來,只有隱約的聲調,內容卻不可辨。 識書、識畫不明白顧凝熙驟然藏身的舉動, 只是隨著照貓畫虎藏起來, 忍不住探頭探腦想看看前方究竟是何等人物。 顧凝熙都不知道自己何時有了這等明心辨性的本領,透過人群縫隙,僅僅凝視那位青碧色衣裙的女子半分背影, 他就有強烈的感覺, 這人, 應該就是娘子陶心荷了! 沒過一陣,晴芳從另一側過來,識書小小驚呼一聲, 迅速自覺地捂住唇齒, 眼睛滴溜溜地看看主子爺,看看前面一群人。 陶心荷向著晴芳方向走了幾步, 側顏對著他們這側, 識畫沉穩些, 湊到顧凝熙耳畔, 按照常規做法盡職盡責提醒:“爺, 是夫人?!?/br> 顧凝熙眉頭松開,輕輕對小廝點了點頭, 放足目力端詳佳人, 一解心中思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