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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成將榻邊的一封書信遞給了陶心荷,岔開話題說:“蓉娘來信了。她生育長子之后,剛發現又有了身孕,這是報喜的。荷娘,你看著給打點些娘家禮,你比我懂這些,給蓉娘送去吧。哦……另外,你和離的事情,是不是也跟她提一句?” 陶心荷綻開笑容,說著:“蓉娘自從嫁人,跟著妹夫到綿州赴任,我就沒再見過她了。印象里還是小姑娘,居然又有喜信,我會打點好的。嗯……還得給妹夫在京的族人報個喜,自然妹夫那邊應該說了。我要回去給蓉娘好好寫封信,她和沐賢一同長大,感情深厚,沐賢快當爹的事情,我也要告訴她知道?!?/br> 陶成點了一句:“荷娘看著辦吧,不過,二女婿從綿州調任了,如今升了半級,在確州,你按照這信上落款寄東西,別弄錯了?!?/br> 確州?有些耳熟,陶心荷喃喃念了幾聲,突然變了臉色。 她想起來了,還是夫妻的時候,顧凝熙對她說到莫啟這個錯過了進士試的舉人時,提過他們兄妹,來自確州。 有時候,陶心荷真厭煩自己的好記性。 咬了咬唇,陶心荷盡力淡然,將二妹蓉娘的信收起來,又勸父親用膳。 她陪坐一旁,說了說府中近日家事。其實都是她拿主意的,不過父親總是名義上的一家之主,還是要告訴一聲。 陶成聽著都累,揮揮手示意長女不必再說,她定了就行。 陶心荷猶豫一陣,到底垂首說了:“爹,待三四月份,天氣不暖不熱適合遷居了,我想另置院落居住,我盡力找個離陶府近便些的,常來看你……還有薔娘,可好?” 陶成沒聽出來,陶心荷沒提到洪氏,然而他總是支持長女的,嘆了口氣說聲“也好?!?/br> 認真想了想,陶成覺得自己一竅不通,只好補充一句:“到時候,讓沐賢跟書院請幾日假,回來幫你跑腿、找牙人、看房舍吧?!?/br> 陶心荷淡笑,沒有接話。 ** 莫七七覺得,進入新顧府的生活完全不是她想象的那樣。 好生無聊憋悶??! 自從二月初十,她仗著厚臉皮跟顧凝熙回府以來,基本沒見過他。 咫尺天涯,顧凝熙真能做到在書房寸步不出,讓莫七七大為驚異。 流光、追云等人跟她解釋過,書房附設凈房,飯菜定時放在房門外石階上,顧凝熙忙于公事,偶有這樣的情形,不過以前最多三五日,而且夫人可以暢行無阻地出入照顧主子爺。 莫七七還是覺得,熙哥哥太古怪了,就不怕自己長久不見日頭,缺少地氣生病么?起碼她們家鄉,沒人會把自己關在房中超過兩日,除了瘋子,那也是被關,不像熙哥哥是自己關了自己。 前世被關在顧凝然后院的細節記憶點滴回籠,莫七七努力甩頭不去想,告訴自己一世歸一世,然而,高門大戶緊閉院門、不能隨意與鄰人嘮嗑閑談的生活,還是讓她感覺,像是誤穿了貴人衣裳,比如前世主母曹氏心情好時賞給她的舊衣,十分別扭,處處不適合自己。 二月十四難得來客,莫七七快高興瘋了,真想留顧二夫人和如寧姑娘母女多聊幾句??墒侨思叶疾辉敢獯罾硭?,來去匆匆,管家還貌似委婉地跟她說不用去送行,莫七七失落極了。 二月十五、十六,連下兩天小雨,府中瑣碎事務變多,丫鬟們忙忙碌碌,連口不應心、聊不到一塊去的勉強聊伴也沒有了,莫七七也不敢出府,生怕又被吉昌伯府的人帶走,窮極無聊,只好再去使勁拍書房的門,喊著:“熙哥哥,出來歇歇吧?!?/br> 連續五日多,顧凝熙終于將這份皇差理出個眉目,接下來就是按部就班、逐字逐句地對照記錄,批注評點,是個水磨功夫,相對沒那么耗人心思了。 他忍不住伸了個懶腰,對著鋪滿桌子、地面的各樣紙張微笑到大眼瞇起,都是心血,也都是他成竹在胸的內容。 從緊張專注的公務中抽離,他此時腦中才有空閑,娘子立時占據了神識。 這幾日,她可好?有沒有看到自己的書函?沒有暗暗責怪他忽然沒了音信吧?還有對于七娘的安置,如果娘子來做,必然周全妥帖,她會怎么做? 耳畔傳來莫七七嬌柔的叫喊,顧凝熙頗覺頭痛,伸手覆在額上。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啊。他莫名想喝點小酒,熏熏然了,便暫時不用考慮怎么照顧七娘,猶如燙手山芋一般的責任——七娘。 向陽酒肆!顧凝熙驀然想起,他在那處,還有一間雅舍,包房銀子付到三月底了。 真是的,休沐日時候,他怎么忘記了這事,若當時憶起,自己直接另住酒肆,讓七娘住府里,又能護住弱女,又能避嫌男女,豈不兩全? 娘子若是知道他糊涂至此,會不會又嬌嗔笑話他,一旦沉浸在某事里,就會忘記其他,活像個一根筋。 心境柳暗花明,顧凝熙俯/身,慢條斯理收拾起四散的紙張,將準備歸還禮部檔案閣的書籍另放,再打開房門,面對著舉世唯一能看清楚、現在慢慢覺得不算新鮮的女子嬌嫩臉龐,嘆著氣說:“七娘,又怎么了?” 傍晚雨停時分,顧凝熙囑咐了以管家為首的一眾仆從好好照顧莫姑娘,對莫七七各種哀求怒罵置之不理,只帶著識書、識畫,和一大箱子資料,坐車朝著向陽酒肆行去,將自己府邸,讓給了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