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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好酸好苦!”陶沐賢咋舌,險些跳起,手舞足蹈碰到了陶心荷,碗中湯汁波動,濺到她端碗的虎口處。 陶心荷雖然吃痛,碗依然端得極穩,用另一手比出“噓”的手勢,提醒弟弟不要驚擾到內房的孕婦。 陶沐賢“唔唔”應聲,放低聲音問jiejie手怎么樣了? 陶心荷將碗遞給弟弟,雙手交握,搖頭示意無事,覆在上頭的兩根手指尖正好蓋在下面那只手的手背處,即使回府來迅速盥凈了雙手,她也清晰記得那兩滴茶液的位置,不偏不倚,恰是此時手指尖點到的小圈。 她驀然記起,當時顧凝熙手中布巾猶猶豫豫,仿佛是想幫她擦去茶液的動作,然而自己盛怒已極,根本沒顧上管如同兩顆淚珠一般緩緩從手背滾落的茶液,任憑它們留下逐漸冷卻的痕跡。 陶心荷借著手放置在裙上的姿勢,輕擰了一把大腿rou,提醒自己不要再回顧上午的細節,一點兒都不值當! “jiejie,jiejie,哥,嫂嫂同意了,她說行前問問大夫,若是身子不礙事,她就和我們一同去京郊莊子玩!”陶心薔又大呼小叫跑出來,滿面興奮的嫣紅,述說這個好消息。 陶心荷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走向,弟妹的答應令她驚訝,可是再去找洪氏確認,又怕孕婦多想。 她抬手撫額,一下子覺得自己不答應的話,好像騎虎難下了。 ** “好,我告訴你,熙哥哥,但是,只能你一個人知道,你要找出這個壞蛋,不能請別人幫忙,不然,就像你說得,傷我聲譽呢?!蹦咂哙僮煜肓税肷?,憶及自己答應過顧凝熙,見過陶氏后就要將他仇家特征一五一十告知,便忍住心頭不情愿,松了口。 顧凝熙精神一振,應道:“那是自然?!边@個所謂的仇家,一直在他腦海中放大再放大,成為揮之不去的陰影,可能傷害到娘子的陰影。 他將自己從小到大認得的人,想了一遍又一遍,毫無頭緒,因此越發覺得對方來歷不明,深不可測,只是對弱女子下手,必然心思歹毒,手段卑劣,誰知道他下一步會做出什么舉動來? 他已經因為納妾傷透了娘子的心,若是再因為他不知何時得罪的人,傷了娘子的身,他萬死莫贖! 莫七七回憶的匣子打開了,那一晚的屈辱如同暗影籠罩了她,脅下隱隱作痛,臉頰發紅發漲,顧凝然猙獰扭曲的面目,與她夢境里前世其人前期殷勤小意、后期冷淡不耐的臉不斷交替閃現。 莫七七用夢囈般的語調說著:“他應該年紀不大,個子高高的,很有塊頭。那晚敲門,我以為是熙哥哥你,毫無防備開了門,他就帶著兩個下人沖了進來,說我壞話,說讓我看看是你厲害還是他厲害,把我挾持到了房里,嘴里不干不凈,一直罵你,熙哥哥?!?/br> 顧凝熙第一次聽到那晚細節,聚精會神,眼睜睜看著莫七七眼中蓄淚,大顆大顆滾落,她卻擦也不擦,越說越快。 “為了省著燈燭,我的屋中并不亮,窗外月光好冷好冷,照到他臉上,泛著死光一樣。他弄得我好疼啊,我想喊、想叫,被他捂嘴,被他搗了一拳,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發狠地看著他,記準他的眉眼?!?/br> 顧凝熙沉默著,將袖袋中的帕子抽出來,遞給莫七七,指尖相觸,他還是驚跳一下收了手。 莫七七用帕子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綻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熙哥哥,我是不是很可笑?明明是我被人欺負了,但是我想著,一定要嫁給你,做你妾侍,不能節外生枝,不能被你厭棄,用你仇家這事兒吊著你、瞞著你,好像我跟那個壞人是一伙兒的一樣?!?/br> 顧凝熙撇過臉去,看著窗外莫家小院空地處,自己小廝和管家不知在說些什么,好像齊轉頭看著這里,自己和莫七七密談的房間。他頗覺不自在,心思漂浮,淡淡說道:“七娘,別多想,我從沒這么猜疑過你。你繼續說?!?/br> 莫七七不自知地點了好幾下頭,聲調亮了幾分:“那就好,熙哥哥,那人,他的眉眼是……唇鼻是……聲調是……體格是……” 如數家珍,莫七七一一點明了顧凝然的特征,于她而言,就差直接說其名姓了。 顧凝然一一記在心中,然而,別人重在描述五官的言語,對他而言,根本是毫無意義的信息。他苦笑不已,七娘讓自己在莫兄弟百日之前找出這個仇家,單憑自己,真的能做到么? 最后,他轉圈看看運走了靈樞的空蕩蕩正房,逼仄陰潮的莫七七閨房,提議幫莫七七另租一個院子居住。 莫七七卻道:“熙哥哥,你若真當我是義妹,坦坦蕩蕩,不能接我到顧府去住么?” 管家束手侍立一旁,忍不住抬眼看了姑娘好幾下,又屏息等著主子爺的吩咐。 從心底講,管家不喜歡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莫姑娘,尤其是聽識書、識畫說了,夫人和離就是因為此女。 管家和其他老仆人聊天,都有同感,若是她進府做了姨娘,顧府會不會被她帶得粗鄙起來?而且,聽主子爺有時候流露的意思,還想追回夫人來,放著此女在府,夫人怎么可能回來? 管家此時暗暗想,主子爺,別應下,別應下! 不曉得是不是接收到了管家散發在空氣中的暗示,顧凝熙沉默了一盞茶的功夫,勉強想好了說辭:“暫且不了,七娘,待顧府重新有了女主人,你來做客,才是合宜的。你放心,我幫你找個清靜利整的居所,還令丫鬟們輪流陪伴你,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