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頁
顧如寧喜笑顏開,不顧馬車微微顛簸,提裙走到陶心荷身側,緊挨她坐下,挽住手臂,嬌嗔道:“明白明白,陶居士。一會兒去了伯府,我需要避諱還是在場???” 陶心荷拍拍姑娘嫩手,微微沉吟后,說:“與伯爺打過照面,你便自去玩耍。顧家嬸子與我,幫你把事情交代妥帖了,你放心?!?/br> “那就好。伯爺雖然笑意不下臉,我總覺得他威嚴不可近,見到他,小腿肚子都微微哆嗦。我聽程嘉說,伯爺原先在戰場是殺神呢,可惜受傷,賦閑在府,最多和以前部下喝喝酒,平日就自己練練拳腳,好像挺無趣的?!?/br> 陶心荷微感不適地調整坐姿,期許不要流露什么痕跡,同時安慰自己,后一輛載丫鬟們的車中,晴芳幫她帶了兩條長裙,應是無虞。 若非吉昌伯昨晚莫名贈沉水香料,她本不用在身子不適的情態下出門的,一念及此,陶心荷心底反駁顧如寧的話,這人不是無趣,是莫名其妙。 面上,陶心荷只是淺笑不接話,顧二嬸輕聲提點女兒不要背后編排長輩,以后尊敬公爹便是。 不久之后,到了吉昌伯府,幾位女眷被引入待客正房,程士誠和程嘉正翹首以待,連很少出來迎客的八歲程蒙也在,程府一家主子都出現了。 只有三位男子,這般人丁寥落,全無女眷,也算豪門大族里的奇葩了。 雙方客套寒暄過后,程嘉帶著顧如寧和程蒙告退,留下的三人,你來我往將小兒女婚事后續流程敲定,陶心荷交代了前情之后,幾無發言,置身事外的態度十分鮮明。 議完正事,吉昌伯打發仆從叫年輕人們回來,對顧二嬸和陶心荷請茶請水,殷勤備至,說還有閑事要談,兩女對視一眼,不知他玩弄什么玄機,暫且靜待。 人齊之后,程士誠笑道:“屋內都不是外人,便恕我冒昧,二月中旬,我們京外莊子上將開綻春花,頗有野趣,誠請大家去散散心,賞賞景,小住幾日?!闭f到“大家”,他看向三位女眷。 顧如寧看程嘉一眼,頗為意動,悄悄傾身捅娘親一下。顧二嬸想想,女兒和準女婿多相處,總不是壞事,自己拽上顧二叔,作為長輩陪同,好歹避免非議,便點頭應下。 陶心荷以為,程士誠是在邀請顧二嬸和顧如寧,可能一時忘記自己了,她倒是不尷尬,唇角還牽著溫婉笑意,觀察年輕人的眉眼傳情。 “太好了,多蒙顧二夫人賞臉,阿陶也會來,對不對?” 沒想到,毫無預兆,吉昌伯點到了自己,態度親昵,陶心荷感覺顧二嬸詫異的目光和顧如寧不解的神色一并掃來,像是芒刺在背。 愣怔不過一瞬,陶心荷巧笑婉拒:“我們府中事務瑣碎,沒這福氣賞春。再者你們姻親伴著出行,我一個旁人,不好打擾?!?/br> 程士誠鍥而不舍,搖頭評道:“阿陶此言差矣。他們小兩口婚事起頭順利,全賴你辛勞cao持。后續可能依然多有煩你之處,以你性情,必然?仁不讓,不會推拒的,對不對?所以,打著他們由頭的玩樂,怎能少得了阿陶?” “這……”陶心荷如坐針氈,對方強詞奪理,她反倒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但是,絕不能答應,在吉昌伯的言行頻頻展現模糊曖昧的前提下。 陶心荷咬咬唇,余光掃過在場諸人,字斟句酌地說:“我如今是個尷尬人,無心于此。到哪里都不過煞風景罷了。多謝厚意,還望見諒?!?/br> 說罷,長舒一口氣,陶心荷一向務實,只要能絕除后患,不痛不癢地自謙自貶,不算什么。 話說得夠絕了,屋內氣氛一時凝滯,原本竊竊私語的程嘉和程蒙兄弟倆住口不言,顧二嬸擔憂地看著陶心荷,顧如寧目光猶疑不定,程士誠則直直看著佳人,面目端肅。 好半晌,顧二嬸吶吶出言:“嗯……陶居士已經不需陷在寧娘婚事雜務里了,無事一身輕,隨她意愿,倒是好些。伯爺,我們一家子會去的,還要勞累貴府準備。若無其他,我們今日便告辭了?!彼噲D轉圜,站起身來,輕拉陶心荷。 顧如寧附和“告辭了?!币涣餆熍艿匠碳紊磉?,兩人嘰嘰咕咕說了幾句。 陶心荷發覺今日自己犯了昏,眾目睽睽,不是直接退還沉水香料的時機,只有卸下女方婚事話事人的重擔,可算成績。 也罷,脫去這層聯系,之后托父親或弟弟遞還禮物,和吉昌伯沒有見面的理由或機會,便能清靜了吧。 陶心荷順勢起身,心底拿定主意,也要開口告辭。 程士誠擺擺手,聲音中氣十足:“莫急著走,嘉兒,招呼你岳母逛逛府里,帶上你媳婦和蒙兒,午間一同用頓便飯,顧二夫人,可好?阿陶,你更要留下,我有話跟你說?!?/br> 隨著話音,程士誠走到了陶心荷身側,單手搭在她站起置于身后的靠椅背上,椅墊尚存陶心荷余溫,又踩在冒犯的邊界。 顧二嬸左右看看,剛要說什么,就見陶心荷深深提氣,仿佛咬著牙說道:“伯爺見賜,敢不領命?” 然后,陶心荷輕挪蓮步,離開程士誠近側,換到顧如寧方才坐過的椅子,那是離上座最遠的位置。她坐定,反客為主一般,伸手指指前方示意:伯爺要站著訓導,還是回您位置上? 顧二嬸心頭砰跳,直覺不對,正犯怵自己能做些什么,就被程嘉和顧如寧裹著帶走,程蒙在后面蹦跳跟上,留下一句童聲奶氣的吩咐:“父親招待貴客,可能要密談,你們快些關好門呀?!?/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