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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士誠萬分不舍,目光在身側陶心荷和四尺遠的顧凝熙之間打了兩個轉,拱手辭別佳人:“荷娘,下次再會?!彼闹邪笛a一句,我力爭,盡快。 陶心荷斂裾為禮,順勢垂首,避開顧凝熙焦急的目光,誰知道那人定焦在自己身上何處了? 至于貴客提及“再會”,語氣肯定,她以為程士誠是指商議程嘉和顧如寧婚事,雙方還會再見面,只好沉默不接話。 ** 半柱香后,眼看吉昌伯府的馬車已經拐過路口、看不到影子了,陶沐賢返回jiejie身旁,不經意間打斷了陶心荷和顧凝熙兩人間無聲的凝滯氛圍。 像是被按下了什么機關,顧凝熙感覺時間又流動起來,心頭窒悶稍減,終于能帶著無比感嘆的語氣喚一聲——“荷娘?!?/br> 先盡力吸,再緩緩呼,如是者三,陶心荷感覺呼出了心間憋哽半晌的這口氣,冷冷淡淡,語調縹緲,說出了她看到顧凝熙以來的第一句話:“顧司丞,你這稱呼,僭越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第34章 “娘子!”顧凝熙喚得更急, 聲音破碎,咽喉撕痛,仿佛想用這兩個字確認些什么、留住些什么。 與此同時, 他又晃了晃頭, 隨即步履堅定,向著聲音慣熟的臺階上女子走去,一步、兩步、三步…… 越來越近了! 方才由于兩人位置加之陽光直射的緣故, 對方在他眼中只是一團紅色人影, 現今, 他看清楚了娘子裙擺上的滿地金纏枝卷蓮繡樣,視線掃過,是他日夜相伴的柔美身段, 直到脖頸, 再上調目光~呵~依然不辨伊人芳容~ 陶心荷迎視顧凝熙,苦笑著搖搖頭, 如同私塾里的夫子看待不成器的頑劣學生。 事涉夫婦私隱, 看對方也不像正經來談和離的樣子, 陶心荷知曉在府門口空耗著會使場面難看, 便扭轉過身, 以背相對,嘆氣說道:“顧司丞, 我是認真的。不知你是否貴人事忙, 忘記我昨日說的最后一句話了?” “和離還是義絕, 我任你選!” “我自會留下和離書!” 顧凝熙一時間有點恍惚, 耳邊回蕩的這兩句錐心之言, 哪個是娘子所指? 他走到了陶心荷近旁,抬手想牽住娘子的手, 如同夫妻以往一般。誰知剛碰到柔軟的石榴紅衣袖,男子玉瓷樣清瘦手背便挨了一下。 陶沐賢“啪”的一聲打落了顧凝熙半空的手,隨之而來,還有氣鼓鼓的一句訓斥:“姓顧的,別對我jiejie動手動腳!” 陶心荷不為所動,徑自跨過門檻,冷硬著嗓音拋下話:“顧司丞,若是認真來談切分事項,那便府里請。若是胡攪蠻纏,恕不奉陪了” 顧凝熙感覺太陽xue處火急火燎,暈眩欲倒。他強打精神,手攥成拳使力內扣,獲得片刻清明。 他上下齒關打顫,咬牙格格作聲,間隙里哀聲痛喚“娘子”,就見前面的陶心荷很是不耐煩地對他或者陶沐賢擺了擺手,拎起裙擺、加快腳步。 伴隨著顧凝熙梗住脖頸送出的“和離書我已經撕碎了!”嘶聲吶喊,陶心荷繞過照壁不見人影了。 至于他,則被陶沐賢雙手展臂、攔腰抱住,不許追趕。 若論平常,顧凝熙雖削瘦清雋,倒是在顧府內日習五禽戲以惜福養身,內蘊力氣,掙脫毛頭小子陶沐賢,應該不在話下。 今日則不然,被別人碰觸身體的難忍不適,疊加想要追隨娘子入內的強烈愿望,都不能讓顧凝熙使出足夠的勁道。 “嘶,你身上好燙!”陶沐賢大驚小怪叫道,一時忘形放出單手,抬高了去探摸顧凝熙額頭溫度。 顧凝熙趁機撥開他另一只手,踉蹌著前行兩步,又被拽住腰間袍帶,行進不得。 “姐夫……啊呸呸,顧司丞,你發熱了,生病了,怎么自己一點兒不曉得?”陶沐賢沒有料到,臉色發灰發白的眼前人,居然有著那般燙手的額溫。他順口叫出了舊稱呼,連忙改口后,語氣卻軟和了不少。 “我不知,可我還什么都沒跟娘子說?!鳖櫮蹀D頭,對著拉扯自己的妻弟,茫茫然如是說。 一個大男人,還臉盲,眼睛本就是擺設,怎么能做到眼尾上挑,眼底水汪汪的?若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自己欺負他了! 陶沐賢回視顧凝熙一雙眼眸,知他失焦,知他因發熱而催生眼淚,還是忍不住猜想,jiejie要和離,他是不是不像jiejie說的那般可惡,而是真情實感的悲傷呢? 放開雙手,陶沐賢有些欲蓋彌彰地說:“喂,顧司丞,你聽到我jiejie的話了,談和離才能進府。你主意未定,快點,該回哪里回哪里,好生休息養病去?!?/br> 顧凝熙再支撐不住,身子軟倒,搖搖兩下后委頓成泥,眼前陷入一片漆黑,嘴里還弱聲堅持:“我不和離,我也不要義絕,我只要娘子?!敝钡剿麖氐讜炟?。 “jiejie,jiejie!他暈過去了!”陶沐賢不知所措,先跳開兩步,再朝向雕刻著五福捧壽的寬大照壁放聲呼喊。 下一瞬,陶心荷果然現身而出,看了看局面,招手讓躲在角落好久的識畫過來。 識畫撓撓頭,還是行禮叫了“夫人”,然后如同在顧府日常一般,低頭等候主子示下。 “你們主子爺病了,就不該讓他出來亂走,給別人家添亂。作為隨身之人,你能勸還是勸勸,不過我也沒這立場說話?!碧招暮蛇B俯/身細看顧凝熙都沒有,徑自對識畫嘲諷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