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犬與美人 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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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又高傲。 喜歡沈至歡,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情了。大多數情況下,只要見過沈至歡,只要是個男人,都很難不對她心生好感。 這些男人,大都千篇一律。 臉紅,心跳,磕磕巴巴的向她表白?;蛘哓澯麖难劬锪鞒鰜?,急切的妄圖得到她,用權勢,用最下三濫的手段,怎么都好,只要她臣服,然后迫不及待的馴化她的高傲,撕碎她的冷漠。 陸夜知道,自己也不例外。 他腦里有驚濤駭浪,卻不敢表露絲毫。 沈至歡的手放在一旁的案桌上,指節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桌面,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的明顯。 她將跪在自己腳邊的陸夜從上到下掃量了一遍,一片靜默中,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忽而開口,輕問他:“想跪的離我近一點,為什么呢?” 沈至歡仍舊沒有絲毫要接過帕子的意思。陸夜收回手,將帕子攥在手里,目光仍停在她若隱若現的腳踝上,道:“小姐覺得呢?” 沈至歡微微挑眉,臉上帶著嘲意,諷他自不量力:“是誰給你膽子讓你反問我的?” 她的聲音像她的人一樣。語調上揚,冷清又漠然,這般高高在上的模樣令他興奮極了。 他道:“小姐息怒,您肯同奴才說話,已是恩賜了?!?/br> 話是這般說著,然而這其中的隱忍與貪婪卻半點不帶遮掩,她的腳踝被這樣的目光注視的發燙,沈至歡輕哼一聲,對他的回答不置可否,命令道:“把你的眼睛收一收?!?/br> 陸夜仍未收回目光,他低下頭,攥著軟帕的五指稍緊了緊,道:“小姐恕罪,但奴才是真的想……” 沈至歡垂眸看他,問:“嗯?” 陸夜滾了滾喉結,繼續道:“……想看您?!?/br> 沈至歡道:“每一個看我的,都是真心實意的想要看我,你又算的了什么?” 他彎著嘴角看她:“可小姐不會多看他們一眼?!?/br> 她像是聽見了什么荒唐的笑談一般,略微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對上了陸夜的目光。 他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么問題,將這種無理的反抗的說的理直氣壯。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沈至歡抿了抿唇,目光漸漸冷了下來。 過度的窺探讓她警覺起來。 沈至歡面色沒什么變化,看不出什么喜怒來,她分明厭惡這樣直白的反抗,卻又喜歡男人此刻臣服的姿態。 隔了半晌,她道:“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再看的話,就把眼睛剜了吧?!?/br> 陸夜卻問:“小姐舍得嗎?” 沈至歡:“?” 沈至歡還未曾回應,他又開口道:“奴才的一雙眼睛算不了什么,但生在奴才的臉上,會叫小姐看的順心一些?!?/br> 沈至歡輕笑了一聲,像是滿意起來,她慢悠悠的抬腳,裙裾擦過細嫩瓷白的肌膚,繡鞋從陸夜身前一路往上,劃過他的鎖骨與喉結,抵在了他的下巴上。 稍一用力,挑起了他的下巴。 暮色四合,光線暗淡,嫣紅的唇像一朵薔薇。 她壓低了聲音,目光落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道:“唔,的確是順眼一些?!?/br> “但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以為我多給你一個眼神你就能得寸進尺了?” “問問自己,你配嗎?” 陸夜卻絲毫不見動怒的樣子,他仍舊淡淡的笑著,看她目光帶著極強的侵略性,偏執又陰鷙。高大俊美的男人跪在她腳邊的模樣竟沒有絲毫狼狽,像弓著腰,隨時準備進攻的野獸。 美人抬著腳,瑩白的腳腕露了出來,清風送來她身上若有若無的淡香,陸夜滾了滾喉結,傾身又靠近了些沈至歡。 沈至歡感受到危險,下意識想要收回腳,卻被陸夜一手抓住了腳腕。 帶著一層粗糲,輕而易舉就握住了她。 漆黑的瞳仁參雜著濃烈的興奮與瘋狂:“奴才自然不配?!?/br> 纖細的腳腕沾染了他手掌的溫度,磁沉低緩的男聲再次入耳: “但奴才膽大妄為偷偷癡心妄想了小姐許久,小姐愿意……看看我么?” 第6章 反骨 略有些昏暗的賬房里,刻工精美的三彩博山爐內青煙裊裊升騰,豎成一道直線,從窗欞透過來道道日光照在上面,顯得有些虛幻。 沁蘭端著托盤進來,瞧見沈至歡坐在翹頭案旁,青絲垂下,一手執著筆,目光卻并未落在賬本上,而是虛虛的落在某處出神。 沁蘭不敢貿然打擾,托盤里的清茶還熱的燙手,此時喝想必還不太適口,沁蘭在旁邊站了一會,待到估摸著溫度合適了,才輕腳上前去,將瓷壺放在桌上,輕聲道:“小姐……” 沈至歡回神,道:“放著吧?!?/br> 沁蘭退到一旁,沈至歡拿起瓷杯,輕抿了一口。 略微有些澀口,清香彌漫在口腔里。 叫她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昨晚那個異想天開的男人。 膽子真大。 不過男人這種東西,屬實是太好懂了。 陸夜這樣的,一樣妄圖得到她,卻又必須卑躬屈膝。他說對了,她的確不想多看別人一眼,因為她最愛的,就是被馴服的野性,還有讓她過目不忘的美貌。 這樣來說,她其實和那個昏庸的皇帝,或者說是那個讓人作嘔的皇室,好像也沒什么太大區別。 這樣說似乎也不太對,因為她喜歡的是心甘情愿的臣服而不是被迫折腰。 但她以前其實并不是這樣。 她的jiejie沈長寧剛及笄時就被接進了宮里,沈至歡那時還小,但也記得jiejie常常同禮部尚書的兒子偷偷見面,后來一卷皇帛下來,jiejie就嫁給了后宮佳麗三千的帝王。 剛進宮那會,沈長寧艷色殊絕,榮寵一時,后來四五年過去,皇帝膩了這位絕色無雙的美人,開始尋找更加年輕貌美的姑娘。 這年輕貌美的姑娘里,就包括沈至歡。 她jiejie尚且在世時,沈至歡曾去宮里看她,那位皇帝會借奉茶之由摸她的手,會故意絆她然后把她抱在懷里試圖親吻她,以上大多都被她借機躲了過去。 沈長寧發現之后,就再沒讓沈至歡進過宮。 父親知曉此事后,連夜想要為她尋一門親事,絕了皇帝那齷齪的想法,但還沒定下來,轉眼就到了宮宴。 沒過多久,皇帝就拿封家小公子殺雞儆猴。 在明在暗這位皇帝都敲打過候府許多次,她的父親剛正不阿,一輩子效忠皇室,到頭來兩個女兒卻都要被迫進那吃人的宮廷里。 滔天權勢下,再談反抗就顯得可笑起來??梢灶A見的是,不久之后她的命運也不外乎同她jiejie那樣,侍奉一個齷齪下流的老皇帝,榮寵一時然后死在后宮爭斗里。 沈至歡以為自己是鳥,她應該是自由的。 別人也覺得沈至歡是鳥,她應該被鎖在籠子里。 但或許她可以主動放棄自由,但她厭惡被強迫著放棄自由。 可她又沒辦法。 因為皇命難違。 這種分明厭惡到了極致,可是不得不屈從于現實感覺一直在若有若無籠罩著她,無時無刻不在被宣告無能,告訴她她是一只稍稍動手就能碾死的螞蟻,只配成為男人的附庸與玩物。 可她反抗不了皇帝,同樣也逆轉不了李艷芬進府,這些讓她不喜歡的事情她都改變不了。越改變不了就越憋悶,時間久了就生出了反骨來。 “啪嗒”一聲,不知什么時候手邊的筆掉在地上,沁蘭連忙彎腰撿起,為沈至歡換了一只新的的紫霜筆。 沁蘭道:“小姐,您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沈至歡接過筆,淡淡道:“在想你們昨日里,為何沒看住擺擺?!?/br> 昨日里負責看顧沈擺擺的丫鬟都被賞了罰,那些人雖然歸沁蘭管,但她是沈至歡身邊的大丫鬟,平常心思都在沈至歡身上,也怪不得她。 一提起這個,沁蘭神色就變得心虛了許多,她再次保證道:“小姐放心,定不會再有下回了!” 沈至歡輕哼一聲不予理會,她停下思緒不再去想方才那些。結果一垂眸就看見了不久前李艷芬一筆大額出賬。 她先前便知道李艷芬花錢去流水,然而此刻這般看見又是另一番感想。 她擱下筆,道:“去叫劉管事過來?!?/br> 沁蘭應了一聲,沒過多久,一個兩鬢發白的男人便走了進來,恭恭敬敬的朝沈至歡行了個禮。 沈至歡揉了揉眉心,道:“聽說昨日李氏又來要錢了?” 劉管事面色發苦,道:“回小姐,夫人昨日的確來了,說是西苑蚊蟲多,要在中堂附近再建一個院子?!?/br> “……” 沈至歡道:“她屬實也是敢提,這院子說建就建。父親一年正俸才二百二十兩銀子,她一要就要兩百兩?!?/br> 候府除了沈長鷺在朝中的俸祿外,還在京城有十幾家鋪子和幾百畝田地,足夠養活這一大家子,沈家又是功勛世家,自然不會過于拮據。 但李艷芬從上個月起就多了好幾筆大額支出,沈至歡也能猜的出來,無非是李書錦要回來了,她得給李書錦排面。 對此沈至歡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還要重新再建個院子就過于夸張了些。 好在帳是沈至歡和李艷芬一起管的,過于大額的支出,如果沈至歡不應允,她就拿不到錢。 劉管事道:“小姐放心,奴才昨日已經回絕夫人了?!?/br> 劉管事是府里的老人,李艷芬雖獨攬中饋那么多年,但他心里像是向著本家小姐的。 沈至歡點點頭,道:“倘若她今日再來,你就說是我不同意?!?/br> 劉管事點了點頭,道:“老奴明白了?!?/br> 沈至歡合上賬本,道:“府里這個月要縮減開支了,你看著控制一些?!?/br> “那夫人那邊要是問起……” “你就說是我吩咐的?!?/br> “是?!?/br> 又交代了些雜七雜八的別的事之后,沈至歡站起身來走出了賬房。 外面蟬聲陣陣,灼熱的日光透過樹縫打下斑駁的陰影,賬房離軒月閣不遠,府里的帳大多都是劉管事在記,但沈至歡每隔十天都會查一查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