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難嫁 第147節
我也會體貼呢,還會賢內助呢,可會呢。 徐知安:……這天下間可見是沒道理了。 非要去么? 非要去。 那成,咱一起去吧。 …… 徐郎君和隨娘子所在的寨子叫雄雞寨,說是寨子,其實就是從山腳到半山腰的幾十戶人家,這幾十戶人家又分了三個族,山腳住的是漢人,往上走左邊是百依族,右邊是哈依族,看穿著衣裳,兩族沒什么分別,只是頭巾布一個是土藍色,一個是灰藍色。 玲瓏以為這百依族哈依族應該是后來的某個少數民族,去了才知道,這兩個族其實是兩個大姓,一方姓百依,一方姓哈依,就類似外面的什么張家灣李家堡趙家昴兒,不過這里的形式感稍重了些。 寨里的田地也分的有趣,山腳的田地都是漢人的,左邊的田地屬百依,右邊的田地屬哈依,吃水就是從寨子中間流經的一條河,各家又挖了石渠,引了河水流經自家門前,再引進旁邊的田里。 寨子里修了梯田,不多,有五六塊水田,其它的都是旱田,山腳的水田還算平整,山腰的水田就凌亂的很了,大大小小分步的很不勻稱,像一件舊衣裳上打的橫七豎八的補丁。 新墾的田地,沒有按照梯田的方式弄,只依著山勢斜坡割掉了許多草,四處看著光禿禿的地方,就是新墾出來的旱田。 玲瓏和徐知安來的突然,到了山腳下守寨人跟前要求進寨,理由是徐先生的家人來看望他們了,守寨人有節奏的竹哨聲在山里響起,山上有了回應,他才肯打開帶竹刺的木柵欄讓兩人進去。 往上走的山路是山石鋪成的,緩些的地方,隔一段距離才有幾個臺階,陡些的地方,石階砌的很密集,路邊就是河,隔不遠就用石壩攔一道匣,匣上有幾個出水口,河水被分著流到各條渠中…… 這渠開的很粗糙,但水系原理,與州衙周邊的幾乎一樣,從前那位水利官果真是極了不起的一個人。 天涼下來了,徐郎君又帶著學生們走山去了,隨娘子留在寨子里,跟著女人們學做彩色稻米飯,這也是寨子的傳統,新米下來后,寨子里都會采些植物染料搗碎擰出汁子浸染新米,浸好之后,整個寨子會聚餐以慶豐收。 天爺,隨娘子總算知道寨子里的人為什么常常餓肚子了。 他們不攢糧。 新米下來,放開肚子整吃三天,然后,交過糧稅,幾乎就沒剩多少了,他們仍然沒算計,也不會用稻米去換蜀黍,可著這些糧食,什么時候吃完算什么時候,剩下的時間,大家一起餓肚子么。況且,山里的葛仙根多的很,山芋頭也不少,反正用這個對付一陣子,用那個對付一陣子,年頭也就挨出來了。 還要打糍粑,一大桶一大桶的打,打完后捏成糕磚,就放竹桶里用泉水泡著,隔兩天換一回水,米黃的糕磚一直能從秋天吃到過年。 寨子里的老人說,做糍粑水糕是因為山里濕的很,糧食不好存放,放久了就生霉壞了,打成米糕就能存好些時候。 大概是這樣吧。 寨子也果真沒幾家有個像樣的糧倉,就是首領家才有兩個糧倉,建的極其復雜,比建竹樓還費功夫,糧食進倉后,倉口就得封死,十天半個月取一回糧,每次都要重復的做打開再封死的事情,看著也果然繁瑣的很。 哨子一響,女人們說了其中的意思,隨娘子就用圍裙擦過手,又解下來放在旁邊,出門走到山道上等人。 徐知安穿的依舊平常,煙藍色書生長衫,青黑布鞋,頭發也用煙藍學生巾束著,遠遠一看,倒也有幾分玉樹臨風的氣度。 只身上背的一只大包袱壞了這些氣度。 玲瓏穿的略顯眼了些,青蔥內裳淺綠外衫,腰上還系了一幅杏黃繡雀登枝腰護,小腿上也是杏黃繡雀登枝的綁腿,青綠色布鞋。頭發用一圍煙青紗罩塵全罩進去了,只在罩塵后屋留了兩節碧青色鍛帶,系了個大大的蝴蝶結。 這打扮,似攜了一川煙雨裊裊而來。 只見到臺階之上的隨娘子后,這川煙雨就像只鳥似的撲楞楞似的飛了過來。 “母親——” 隨娘子接住飛撲過來的兒媳,看她笑的見牙不見眼的樣子,心里著實高興的很。 徐知安快走幾步,也來到隨娘子跟前,做了個禮,喚了聲“母親”,容色明顯也是輕松又歡喜的,不過自小養出了穩重性子,再歡喜也克制的很。 相攜著上了幾個臺階,下了山路,轉走左邊的青石小道,未走幾步,就隨著一道溪流走到了一個院子。 這院子看著極新極大,用竹子圍了一人高的籬巴,小溪正好從籬笆里穿過,在青石板間留下嘩啦啦的水流聲。門也是竹門,輕輕一推,還吱呀的響。院里還算平整,被人夯過,土層挺結實,但擋不住草芽,又密密貼地長出了一層。鋪了幾道青石板,防的是下雨天踩到泥水濕了鞋子。 右側有兩間竹屋,屋外放了許多小桌子,桌子倒是是木頭制的,看著甚是笨重結實,凳子卻是竹制的,很簡便的樣子。整一處地方,略顯凌亂,地上有些小石頭羽毛竹箭皮兜球,桌上也有些簡單的筆筒筆架,另一邊的大桌子上還放了些竹制的碗筷等物。這應該就是學堂了。 住處在左邊,是用山石壘的屋子,看著極新,濕氣還沒全散盡,上面也壓了厚實的稻草和竹片,防雨,保暖。院里種了兩棵小樹,玲瓏揪了片葉子扔嘴里嚼了嚼,原來是從當地的野山茶樹,再養一兩年,應該能開花。 溪邊隨意扔了幾塊光滑的山石,不用想,定是徐郎君為著洗腳方便才搬回來的,溪邊的野草長的茂盛,被割過一遍,根茬下邊又長出了新草。 竹籬笆上爬了幾根細藤蔓,這也不是花,就是野生的藤草,據說春上的嫩藤也能吃,不過吃多了爛嘴,現在么,半枯的掛著,上邊的葉子還綠著,下邊的已經枯黃了。 很讓人舒適的處所,不過是新建起來的,還未完全布置妥當。 山里好物多,只是想碰上十分合心意的東西又不十分容易,徐郎君是個寧缺毋濫的性子,人又懶散些,讓他裝置院子,大抵也是隨緣而已。 院子暫時沒甚看頭,不過屋檐下掛的東西卻比較有趣,有雄壯的野鹿角,鹿角上掛了許多竹筒,竹筒里正著歪著放了不少的毛筆。但這些毛筆又不像市面上賣的那樣精致,這些可粗陋的多,筆桿有粗有細,毫尖也是有疏有密,有的還可一用,有的實在用不了…… 這樣子,應該是孩子們的手工作品。 窗戶上不知是什么毛羽串成的羽簾,毛羽顏色雜的很,黑的白的灰的,紅的綠的藍的,制簾子的人大概是想毛羽分的規律些,后面實在沒辦法規律了,或是羽毛不夠用了吧,只能湊合著串起來…… 這應該也是孩子們親手串起來的。 窗下的泥土濕著,從外面鏟回來的青苔鋪了大半塊地方,還有一小塊是裸的,估摸著徐郎君回來時能帶回那一小塊的地苔將它鋪完整。 隨娘子推開門說:“進來吧,先坐會兒,一會兒會有人送新蒸的米飯來?!?/br> 原以為屋里也會空空蕩蕩,畢竟這兩個人過日子,沒人看著的話,一定是隨意的很。結果一開門,滿滿當當的,臘rou整掛了兩排,有新薰的還泛著鮮紅色,老rou已黑的看不到rou了,上面只留厚厚一層煙垢。 屋里的壇壇罐罐也多,只不知里面都裝些什么。 還有幾簍現菜。 隨娘子說:“這些都是束脩,寨子里沒錢給你父親,只能換成糧米rou菜送來,糧米放外面會受潮,就裝土甕里,寨里的新米下來,我這里就添了兩甕新米,三甕水糍粑,還有些腌菜,又有家里送來的rou醬辣醬豆子醬,酸湯甜湯,糟食兒腌魚,這不是就滿滿當當了么?!?/br> 屋里還有些潮,不便多待,三人索性去竹屋了去,這陣子天還不冷,隨娘子和徐郎君就睡竹屋里,有時下雨,會去首領家里睡,他家的木樓大的很,能睡下許多人,不過舒適度就很難講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