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
定睛一看,全是在實驗室和他同一批早已死亡的試驗品,自他逃出生天之后夜夜入他夢來,攪得他永無安寧之夢。 他們穿著實驗室里的白色衣服臉上按照順序編著編號推搡著時周拼命向前: 你快看看! 你怎么還沒死呢? 對啊憑什么我們都死了你還沒有死? 時周躲開他們簇擁的手,冷冷用眼珠子盯住他們,極其不耐于他們的觸碰:我自己忍下來的疼,我憑什么要死? 白衣的人群安靜了好久,喧嘩著吵開但聽不見具體的內容,消散前的一瞬間他們故意向時周撞去,把時周撞的一個踉蹌,穩住腳步時再抬頭,面前一個個浮動的虛影清晰展現。 那是他來到星際之后和這些人相處的畫面,時光倒帶,讓他重新再做出一個選擇。 時清正因一場刺殺高燒不退,身上的傷口發炎腐爛,嘴唇干裂,隨時都有一命嗚呼的可能。 聲音刺耳:殺了他,你就不會成為試驗品,不用飽受蝕骨疼痛! 漆黑小巷之中,珀西奄奄一息,一群小混混們肆意嘲笑著他的低賤血脈和弱小的精神力,手中的匕首血漬森森,閃爍著利芒。 聲音冷笑:不救他,他會死在這里,你不必成為他手中利刃,不必落得粉身碎骨之結局! 年幼瘦小又陰鷙的安達被宮內的仆從們團團圍住,厭惡著他的不合群和頹喪氣質的晦氣,繃緊了足尖在他的身上留下著無法察覺的暗傷。 聲音忿忿:不去理會他,他會被那些仆人們廢去雙手,一切從源頭便會消散。 蘭斯頹廢到極致,抓著一本書掩面哭泣,今天是他母親去世的忌日,他的父親卻當著眾人之面將他批駁得體無完膚,后悔有他這個兒子的存在,為何他永遠得不到父親的一句肯定。 聲音蠱惑道:羞辱他,他便會自此一蹶不振,哪論皇室的驕傲都會被狠狠地踐踏! 所有的畫面里都站了一個靜止的時周,等待著下一步的動作。 時周站在這些畫面面前,眼中光影閃動,像一條靜靜流淌的河。 因果牽引,一切的源頭鋪展到了他的面前。 有些事情,當初如果沒有開始,就不會有現在的局面,從源頭上掐滅,好像輕而易舉有了結果。 他記憶之中的東西不斷地被截取放大,呼啦啦翻回最初的起點,等待著他重新過完自己的人生。 時周靜靜地佇立,不為所動,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大腦因為來不及處理繁多的信息而頭疼。 他負手,像旁觀了旁人的一生。 忽然他動了,拔足狂奔縱身跳入一個畫面之中頭也不回。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公園,外頭與馬路連接,小女孩抱著皮球甜絲絲地笑,高高把球拋向空中之后,球咕嚕嚕滾向馬路。 車輛急剎車時輪胎與水泥地顆粒的摩擦聲,女孩家長的尖聲驚叫與女孩的哭泣之聲同時響起。 女孩睜著淚眼抬起頭,看見時周干凈的輪廓和溫柔的眉眼,逐漸忘記了哭泣,小手愣愣地擦了擦時周將她撲倒在地時臉上蹭上的灰。 女孩家長和司機紛紛趕到圍著女孩仔細檢查,他們轉頭想要感謝時周的時候,卻發現剛剛明明在原地的少年忽然不見。 時周走到了一個人的面前。 這個人有著和他一模一樣的外貌,狼狽地跌落在地上,雙膝跪地,手掌磨出血痕,混雜著砂石極為可怕,旁邊歪倒了一個輪椅。 這是現實世界里曾經的他,在偶然于公園放松心情之時目睹了這樣一場事故,而他卻由于身體不好,太久沒有站立肌rou萎縮,剛剛想要站起來就跌落在地,于是眼睜睜看著女孩因意外被奪走一條鮮活的生命。 我要是有一具健康的身體就好了。 我就能救她,我就可以避免災禍。 那時候的他無不可惜地想,很長一段時間閉眼都是蔓延的血色與嘈雜的哭泣聲。 那樣的念頭是他答應系統做任務要求的起因。 時周走過去,蹲下身和過去的自己對視,兩雙一樣霧氣蒙蒙的灰藍色眼睛映出對方的模樣 一個稚嫩一些,一個更加成熟,但歲月又似乎從未更改。 他看見了過去的自己眼里通透又澄澈的釋然和喜悅,跟著微微咧嘴。 主宰了幻境的聲音尖銳、氣急敗壞但又充滿深深的疑惑:你為什么要為了無關緊要的事情而出手,卻不解決了自己的心魔。 仿佛一滴水落入平靜無波的水面之中,所有靜止在某一個點的畫面驟然動了起來,漣漪一般蕩開聲色畫面。 那個時周答應了系統的任務來到現在的帝國。 那個時周沉默地抱著藥劑穿越大街小巷的人群精心熬制了救命的湯藥等待時清熬過命懸一線的危機。 那個時周無聲地沖進小巷之中攔下施加于珀西的拳腳,扯過他的手臂往肩上一環帶他逃離困境。 那個時周輕咳一聲引得施暴的仆從們驚慌失措作鳥獸散,隨后他把手上的食物悄悄放在了安達的門前。 那個時周歪歪頭,最終選擇走到了蘭斯面前,遞給他一方繡了忍冬的手帕。 一切按照曾經的軌跡一如既往地走下去,走向自己替自己選擇好的結局。 很多人往往希望人生能有倒帶重來的機會,一切都是嶄新的,他們能根據未來做出當下的選擇。 我問心無愧。時周對著此刻洋溢著喜悅的過去的自己,像是在對話,也像是回答了之前的問題。 遺憾需要填補,他救下了女孩。 而那時候的幾個人確實需要自己的幫助,他做出了正常人在那樣的情況下都會做出的選擇。 沒必要否定,沒必要回顧。過去的已然過去,他的現在和未來不會改變。 坐回輪椅上的時周笑著牽住時周的手摸出袖口中藏著的匕首,牽引著他狠狠刺向自己的心臟。 白光乍然碎開金色的碎片散落于地,幻境層層崩塌搖身一變顯示出本來的面目。 時周緊緊握住匕首欺身上前,哪怕視線尚未完全恢復憑著千萬次磨練出的直覺直直扎進迷魂花的花蕊,破開綿密保護花心的齒鋸,一通到底。足尖踩實土地,左手用力往上扯,地下錯綜復雜的根莖連接著泥塊松動被連根拔起。 他一揚手把一整株迷魂花拔地而起,往里面灌了活血藥,咕嘟嘟像沸水燒開的聲音,點燃一小簇明火丟到花上,滅絕它害人的最后一絲可能性。 【擊殺特級變異植株迷魂花,積分*30】許久沒有變動的積分榜刷新。 【距離比賽結束只剩兩個小時?!肯到y準時地報幕。 第42章 擊敗 與此同時,開啟轉播的分數標準達到,專屬錄制時周的直播間開放。 兩個有著大大關系戶做靠山的柯克和胡恩心焦地刷新不到時周的消息,正在不耐煩、興致缺缺地圍觀記錄其他熱門選手的格斗技巧。 時周的單獨直播間正式出現后第一時間收到消息,他們頓時拍案而起發出海豚音的尖叫聲抱在一起轉圈圈: 【啊啊啊啊啊啊我們崽有鏡頭了!】 聞風而動的兄弟姐妹們不止他們兩個,首軍同專業、基軍的一眾人等陸陸續續地轉告著消息,宛如自家孩子是高考狀元一般。 【時周出來了!快來看!】 留下了爭氣的老父親老母親的淚水。 距離比賽所剩時間不多,基本上選手根據奪得的分數排名差不多固定,角落里忽然出現的畫面吸引了一小片目光: 【黑馬?】 【這個小哥哥明明幾個小時之前還在逗貓惹狗!短短幾個小時又發生了什么!】 【嗯???發生了什么?】 【之前閃過一條消息說他擊殺了特級變異植株!臥槽官方我要看回放!官方你不能這樣對我!】 系統發出倒計時的通知之時,時周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跑。 所有人都明白他的目的,他想要爭一爭最后一關的機甲混戰之分。 嘩啦啦如水流一般的聲音響起,時周耳側一動,將火種往空中一扔,熊熊火光頃刻間點燃,蠢蠢欲動攻擊他的有著成年男人手臂粗細的藤蔓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瞬間想要退縮回去。 時周這種趁你病要你命的人怎么可能讓它輕易逃脫,纖細白皙的手腕大力一拽把它扯到自己跟前,另一只手摸出包里的礦油倒于其上?;鹈甾D瞬竄大數倍不止,熊熊燃燒噼里啪啦炸開頭皮發麻之聲。 啪。 原本柔軟的藤蔓成了他握住的鞭子,精準纏向其余它的同伴,順著風勢,越來越多赤紅的火苗被點燃,那些有靈智的樹枝藤條紛紛發出刺耳的哭泣。 【這些鬼玩意兒會精神攻擊,聽得我頭好疼?!繌椖簧霞娂娝⑵林y受和惡心。 別吵!時周一聲冷喝,它們像被嚇到紛紛哽住。 剩余的時間不多,時周狠狠將當鞭子使的那根藤摔向附近的樹干,必必剝剝震落一地樹葉。 它奮力發出沒有頭發的尖聲驚叫: 死渣男!狗男人!把我燒禿了才肯放手! 網友沒想到看個直播還能遭到無妄之災:【我頭疼到爆炸,這屆藤蔓怎么報復心那么重!】 時周對此一無所知,聲音落在他的耳朵里雖然引發了些大腦的共振,但在可接受范圍之內的不適感下一秒就被他拋之腦后,加快腳下步伐。 除了趕不過來的那些人以及知道自己差距太大注定贏不了的人,星網所有的直播畫面逐漸融合。 漫天黃沙,天地蒼茫一片。 密林之外場景搖身一變竟成了大漠孤煙。 時周跑到自己的機甲安置處,坐入機艙啟動機甲一氣呵成。 大地越來越劇烈的震動,數十臺機甲齊齊啟動的動靜好比巨蛇出動,遠遠的看臺處端坐了一群政客們左搖右擺好久才適應這樣的震顫。 軍方分配給他的是一臺B級機甲。上回和時清對撞時誤打誤撞成功用了S級的機甲,回到學校再試卻發現并不能完美適配。想來只是恰好和那一臺有過多年的相處殘留了一絲感應,才讓他有了機會。穩扎穩打的,不如用現階段自己最順手的B級。 關注著時周的觀眾哀嘆: 【唉,怎么是B級???我沒有歧視的意思,但是B級是能到達這里的選手里等級最低的,實在是沒有優勢啊?!?/br> 【對,這里邊最高的就有S級,機甲之間光光差了一級就有著天壤之別,說實話,我不看好他】 時周不為所動,從兵器庫之中挑選了長劍。 本次比賽特意屏蔽機甲的□□功能,一則擔心□□容易出現不入流的小手段以及出亂子,二來與蟲族的實戰之中,冷兵器的作用比想象的要大得多,許多蟲族變異之后不能僅憑炮火轟開,唯有利刃刺穿堅硬盔甲下的柔軟方可斃命。 當然為了觀賞性,他們給予選手一發火炮的機會。 和其他機甲重若千鈞的步伐不一樣,一樣的重量,它幾乎腳不沾地地前進,動作如同踩過一片落葉,形如鬼魅一般出現在一個機甲的身后,抵住它的后背能源中樞輕而易舉攪掉連接的紐帶。 首殺。 這個星球的氣候時令詭異摸不著頭緒,盡管根據帝國同一時間來看已經到了大早上,但此刻仍然深處夜晚的氛圍。借著夜色的掩映,如法炮制,一夕之間竟解決了兩三臺粗心不慎的機甲。 而另一邊的時清哪怕受過傷,他的戰斗力仍然斐然,幾步之間便可取對手的人頭。 仔細觀察,他們的戰斗方式格外相似,黑夜之中如同復制黏貼的收割人頭的機器。 【果然是公爵府一起訓練出來的,很多攻擊的框架如出一轍?!?/br> 【那最后不就是這一對兄弟對戰嗎?雙胞胎一樣的打法怎么可以決出勝負?!?/br> 【弟弟的精神力比哥哥高,哥哥恐怕】 戰場上只剩下了兩臺機甲。 兩把錚亮的劍與刀因為穿透了太多機甲內部能源供應的礦石而發出奇異熒光的紫色。 他們沒有感情地攻擊完剩余的最后一名對手,隔著一道鴻溝對視,紅色的信號燈和人的眼睛一模一樣,宛如躍動燃燒的火花。 時清。 我放過過去的你,放過過去的自己,并不代表我原諒現在的一切。 不用回到過去,我現在一樣可以殺了你! 時清似乎見到時周冰雪一樣的眼睛,冰冷的如同陌路人,不含任何愛與恨,僅僅只為了鏟除執念??蔁o論執念是否消除,自己再也不能對他今后的路有過任何影響。 名為兄弟,阻不了炙熱又狠絕的凜冽殺意。 不同級機甲最大的不同體現在能夠cao縱的機甲的靈敏度和武器的上限。但對于準確拿捏著精神力輸入的時周來說怎么可能是問題?他能夠用最少的力氣完成一件事情并把多余的合理分配于其他控制之上。 他們動了,動似風雷。 肆虐的黑色風暴席卷方圓幾百米的土地,從未有人見過兩臺機甲之間以如此慘烈的廝殺,刻骨銘心的出手招招只為取對方性命。 毫不避諱對方的攻擊只集中于確保自己的進擊落到實處,滑步上前,一人折彎逼至眼前的□□,一人挑開橫劈而過的匕首。 只能擋過一處殺招,兩個對于精神力的駕輕就熟的人永遠尚有余力不止cao縱一樣兵器。 于是,□□或匕首被棄開時。 時清的刀刃卡在肩膀上難以拔出,可見使刀之人用了多么大的力氣。 時周的劍柄橫叉進機甲的腹部,精準穿過它的脊背。 沒有猶豫沒有喊疼的機會。 他們各自退出一步,舉起左臂,齒輪旋轉,露出黑漆漆的洞口,粒子炮彈的深藍色光束以恐怖的姿態飛速旋轉聚集和空氣作用形成噴射流。 瞄準,發射。 最后一顆子彈留給你。 曾經相互守候勢要保全彼此生命的承諾到了如今以如此戲謔的當頭棒喝應驗。 炮彈發射的同一時間,機甲開始預判軌道閃避被擊中的可能。 可人之軀體怎么抵擋的了光的速度。 重彈的白光照亮大半邊天空,如同白晝來臨的時候。 兩臺機甲同時伴隨著零部件毀損的當啷掉落的聲音重重跌落在地,宛如從天而降的隕石砸出巨型深坑,地底下許多隱藏的小生物誤以為天災降臨倉皇鉆出逃命。 兩敗俱傷? 靜。 所有人屏息的寂靜,他們只能聽見自己內心顫動的聲音。 撕拉。 一小股流沙忽然如同涌動的泉眼細細流淌,一只黑色的機甲單手出現,外層包裹的金屬材質于爆炸中湮滅,獨獨剩下骨骼一般的支架。 轟隆。 更多的流沙如同瀑布一般傾瀉而下,機甲半面完好半面輪廓組織,緩慢掙扎地從洞窟之中爬出來,它的背后烏云翻滾著做最后的掙扎,艱難破開的天光擠過黑暗的縫隙迎來這個星球的第一絲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