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7)
胡恩垂頭喪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情愿脫光衣服去冰天雪地里跑步也比在這樣的暖氣里遭受書本的毒打好。 柯克一臉嫌棄:誰樂意看你脫衣服了? 他們斗嘴的全過程,時周安靜地伏案,一身淺咖色毛衣,看上去溫暖又毛茸茸的質感,身后氤氳著午后柔和的陽光。 柯克瞪了一眼示意胡恩閉嘴,胡恩乖乖地捂住嘴巴,無聊地把下巴擱在桌子上借著光影玩起了影子游戲。 時光正好。 胡恩的目光在變換動物的影子和兩個好朋友之間穿梭,慢慢生出一種滿溢的幸福與滿足感。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卻發覺到一絲絲的詭異之處。 時周明明在認真地看書,可是為什么速度比烏龜還要慢。以同樣的進度為起點,柯克讀完了二十頁時周才堪堪翻過一頁,而且翻得非常猶疑,仿佛不確定自己是否記住了這個知識點。 單看臉,是一個學霸的胸有成竹;再往下一點,是一個學渣的自我拯救。 胡恩沒忍住問出口:時周,你真的在復習嗎? 時周終于舍得把自己的眼睛從書本上移開:我復習的認真和我不會有什么關系? 一句話秒殺全場。 這門課之所以復習得如此艱難的原因,在于它的授課教師是安達。時周每節課都躲在最角落,無視安達時不時瞥來的目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寫別的課的作業,倒也算一種豐富的課堂體驗。 結果現在要考試了,時周難得暴躁地揉著頭發,頭毛翹起來好幾根:你們會嗎? 胡恩搖頭:我倆不上他的課。 時周頭疼地受不了,早知道好好聽課了。 不對,這門課他沒法學習的根本原因在于安達,那就注定了他要自學這門課的命運。 怪安達,不能怪自己。 時周又翻過一頁書,憤怒地拿出光腦尋找場外援助。 ********** 軍事所一如既往冷氣森森,司凜剛剛執行完一場圍剿,雙手正泡在修復液之中緩解疼痛和壓力。 光腦突然出了消息提示,點開后小騙子的光標閃爍。 這是他之前加了時周的聯系方式之后一直沒有改過來。 司凜連忙擦干凈手,點擊消息閱讀。 監護人大人,我有學業上的問題請教您。 下面列了一長串化學符號機甲數據以及看起來很厲害但不知道怎么用的定理公式。 司凜通讀完全篇,微微低下頭似乎在思考。 半晌后,他遲滯地放下筆開始在星網上搜索題目。 這種題目!哪個出題老師出的!一點存在的必要都沒有!為難而難!毫無意義! 當然,時周能被迫找上司凜,自然已經把全網能找到的類似題目全都翻了個遍也依舊不能弄懂前因后果。 星網上的相關詞條不知所謂地衍生出另一堆難題,司凜頭疼地揉著太陽xue。 副官小心翼翼地推門進來匯報工作,見司凜這樣疲倦的樣子,心中不禁敬佩又憐惜。 元帥大人果然國之棟梁!為帝國的發展犧牲了自己的健康! 他輕聲細語地壓低聲調匯報完畢,小聲地放輕腳步不希望打擾到司凜之時,司凜出聲:稍等。 副官受寵若驚,這是元帥第一次除了工作和慰問和他說別的話:元帥,怎么了? 司凜從光腦上調出副官的收件方式,一股腦將題目轉發給了他:這些題,你會做嗎? 副官是帝國top大學的化學專業畢業,畢業后才轉了武職到軍隊做事,這些年雖然有些東西忘了一點,但大體的功底尚在。不過元帥面前,還得謙虛幾分,他不好意思地摸上后腦勺:這些題有些難,不過花些時間肯定能解決的,就是簡單的套路疊加。 司凜:你會做就不要說太多廢話了。 他默默起身讓出自己的位置,把紙筆推到副官面前,無聲地示意。 副官壓力山大,顫顫巍巍地抓起筆埋頭苦算,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學生時代的考場。 不過元帥哪里找來的這些題目,他不敢多想,腦中閃過一絲奇怪的疑惑。 大腦皮層在活躍時根本無法控制造作的思維,他忽然想到軍中的傳言。元帥接管了一個小孩充當他的監護人。 霸道元帥和他的美貌大學生! 他為自己的奇思妙想拍案叫絕,差點為自己鼓掌,等意識到司凜在身旁之后,他又頗有動力地繼續寫下去。 為了元帥,我愿意做一個沒有感情的做題機器! 半晌后他沮喪地抬頭,抱歉道:元帥,太難了,我只能做出一部分。 司凜臉龐的線條流暢又溫和:沒事。 沒事,我一題都不會做。 副官頓時宛如打了雞血,攥緊拳頭:元帥放心,我回去加班把這些題給解決了。 司凜揮揮手示意他趕緊下去,把他寫出來的過程發給時周,并附上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我的副官不會寫的,我一定好好督促他。 另一端的時周迅速回復一個小小的可愛笑臉符號表示感謝。 司凜的眼眸浮現一層淺淺的笑意。 ************* 首軍的文化課壓力不比隔壁專門產生科學家的帝都第一大學小,尤其對于學的費勁的時周。 從天亮到天黑,胡恩和柯克撐不下去,悄悄和他道了別,最后整個屋子只剩下時周一個人。 天上的星子零星,空曠的屋內忽然出現一道嘎吱的聲響。一個人坐到座位的最前端,小心翼翼地鋪平了書本。 時周瞧上一眼,總覺得有點眼熟,思考一會兒發現這不是他的舍友埃里克嗎? 還真的半夜讀書???時周好笑地浮現了早上同學說的那句話。 埃里克放在桌子上的書很久很久沒有翻過一頁。 我最煩這種人了,學霸人設不倒,每天半夜偷偷學習到凌晨,早上起來騙我們昨天熬夜玩了一個晚上的游戲,你說他圖什么? 早上那些人的議論尚且回響于耳邊。 他特別在乎別人的感受,特別想要合群。從邊境鄉村到達帝都,不管怎么樣,他都覺得自己擺脫不了身上的窮酸味。他努力地融入著最熱鬧的一批人,因為多數即正義。 他甚至做了不好的事,去欺騙了時周。時周詢問他的時候,鬼使神差的,他指出了一個錯誤的方向,然后他親眼看見時周順著他的指引跑了出去。他耍了時周一頓,到那些人面前假裝不在意地說起,和他們一起哄堂大笑,笑著笑著他就要被巨大的愧疚淹沒了。 他虛榮,自卑,懦弱,現在連最自豪的東西都快丟了。 他一邊哭泣一邊緊緊抓著護身符一樣的東西,淚水打濕書頁上的黑色小字。 怎么辦?怎么辦?我必須要考第一。 保佑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沒了第一我什么都不是。 書本的文字雁過無痕,沒有留下任何的印跡,他的腦子里充斥著別人的指點,嘲諷的神情以及煢煢孑立的時周。 他焦躁地如同一個困獸,拼命撕扯自己的頭皮,用指甲把自己抓住道道血痕: 我看不下去了,怎么辦? 可是他不敢拿衣袖擦,這是家里在知道他考上首軍之后殺了家中養了很久的牛替他買了布料做的一身衣裳,不能弄臟的。 前方覆蓋了一小部分的陰影,時周站在他面前,遞給他一張紙巾。 所有猙獰的畫面忽然全部碎開。 他愣怔地掉眼淚,把腰彎成一道緊繃的弧線: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第34章 柜門 深夜的靜謐使得啜泣聲被不斷放大。 時周見埃里克愣愣的,手上完全沒有要接過紙張的動作,就輕輕放到桌子上。 埃里克勉強冷靜了一會兒,最后認真地道歉:對不起,鬼迷心竅給你指了錯路讓你白跑一趟,沒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突然變壞了那么一刻鐘。 連道歉都傻里傻氣的不會拐彎兒,時周好笑,什么都沒有說。 埃里克胡亂拿起紙巾抹掉臉上的狼狽,哽咽道:對不起,我失控了,我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時周就是過來好心遞張紙,但又沒有好心到要給人當樹洞當垃圾桶的打算,所以點點頭準備回到自己的座位,扔下一句:沒事,有我們這群學不會的人給你墊底呢。 你學不會???埃里克充滿哭腔地發出疑問,他以為時周肯定都會,就沒有時周辦不到的事情,我也不會。 那可別,我和你對不會的定義可不是一個檔次的。時周擺手,回到擺放了自己的桌子前準備開始新一輪的痛苦。 紙張前覆蓋了一小片陰影,時周無聲抬頭詢問埃里克有什么事情。 埃里克吞吞吐吐,鼓起勇氣:如果你不會,我可以教你。 他不知道為什么,和時周聊天的過程里,原本腦子里像裝了個錯了頻道天線無法接受發出嘈雜聲音的收聽機,現在忽然調回了頻道,心平氣和。 但他聽說過狼來了的故事,見時周沒有立刻回答,慌忙補充道:你放心,我不會故意教錯你的。 時周試探地把被自己寫滿不知所謂的計算公式的草稿和題目用指尖推到埃里克面前。 什么?你哪里有疑問了?我看這個挺簡單的。埃里克不明所以地抬頭,順手寫出來一個答案。 時周愣是把眼睛瞪得圓溜溜的,默默把剩余的題目翻出來推到埃里克面前。 埃里克勾勾畫畫幾筆,一口氣把空格全補完,仿佛簡單的在做爬格子游戲。 好了?時周疑惑。 好了。埃里克不明所以,我看了你的草稿,你的思路沒錯但是中間用的公式錯了,所以才會跑偏。還有,這是什么?我沒看懂。 他的手指向了草稿的邊角上黑筆潦草的圖案。 是做不出來作業的流淚熊貓頭。 時周厚臉皮笑一笑:是我心情的涂鴉寫照。 埃里克皺著眉頭仔細端詳了一番這個圖案,越看越魔性,小聲嘀咕:我怎么覺得這么像上次電子考古發現的二十一世紀遠古時代的特色呢。 時周一邊細細把埃里克隨意寫就的草稿和示意圖翻開,一邊抬頭:謝謝,你回去吧。我看你的筆記就行,不打擾你時間。 埃里克的時間過于寶貴,不能因為自己的難題影響了他人的學業。 哦。埃里克撓頭,那有空我就來幫你,我先走了。 嗯。 埃里克好像找到了補償自己歉意的途徑,一夕之間變得干勁十足,從小心怯弱地詢問時周是否需要自己的幫助到膽大包天抓住時周按頭學習。 一長串細致到分秒的時間表拍到時周的臉上,埃里克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就是個暴君,面色嚴肅帶著暴怒的怒吼以及恨鐵不成鋼的眼神讓時周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沒救了。 早知道不好心遞紙了。 有些事情或許從一開始就錯付了。 暗無天日長達一周的期中考試結束,所有人拖著拉到人中的黑眼圈一副被榨干的模樣一頭栽倒到床上。 特種作戰系的學生遠遠沒有到達解放的時刻,他們的課程要求只完成了一部分。 和時周的文化課完全不一樣的冷冷清清凄凄慘慘的氛圍,他和實踐有關的課程展現出勢如破竹所向披靡的戰況,找到自己的主場。 近身格斗,勝! 劍術實戰,殺! 刀鋒訓練,破! 哀嚎遍野,寸草不生。 按下機艙里的裝置跳下機甲,時周麻木地忽略累到在地的同學狀似嬌柔的嚶嚶嚶哭泣,走向向他招手的判分老師。 老師滿意地沖他笑:B級機甲使出了A級機甲的水平,繼續穩下去的同時如果能夠有所突破,哪怕B級也能很大的潛力,更何況我記得你剛來時只能駕馭C級。 上回和挑釁之人的對打使得他一躍由C級到了B級,他又花了半條命在適應新機甲上,不為人知的痛苦他就不多贅述,但所幸成果還不錯。 時周抹掉額頭晶瑩的汗珠準備往外走,被他打敗后就坐在地上沒有起來的同學不顧老師嫌棄的目光更加大聲地嚶嚶嚶。 時周無奈,走到他身邊扶他一把。同學立刻順著桿子往上爬攀著他的手臂起身,沖默默罵他不要臉的其他人揚起一抹勝利的微笑。 我雖然輸了,但我贏得了來自天神的愛。 時周一邊慢悠悠往外晃,一邊在腦海之中重演之前的對戰內容,腦子里不斷分析自己忽略的點,不斷推翻模擬。 一場對戰對于他的收獲比任何理論都要多,哪怕敗了,他也一場戰局的主宰,超脫于輸贏之外冷眼旁觀。 不竭的力量和強悍的體能使得他有時生出身體不屬于自己的錯覺,他可以不保留地永遠拼著最后一口氣,他不清楚這樣的狀態對于自己究竟有沒有壞處,但似乎糾結這些也沒有意義了。 時周!這里!遠遠的兩道活潑的聲音傳過來。 柯克和胡恩需要考試的科目少,早早考完跑到這里圍觀時周的作戰,殷勤又驕傲地送毛巾送水。 路過的埃里克抱著書本,眉間郁氣掃平不少,見到時周后友善地朝他打招呼。 時周禮貌回復了。 你怎么和你那個舍友關系好了?是叫什么來著,埃里克是嗎?柯克見狀皺眉,他不是戲弄過你嗎,而且別人罵你的時候也裝聾作啞。 還行吧,他道歉了,我就原諒他了。 我不喜歡他,他的名字也有克,他碰瓷我了!見時周無所謂,柯克索性耍無賴。 胡恩默默點頭,他同樣懷疑著埃里克不安好心。 他能教我做題。 時周一句話使得兩個人成功哽住。 行吧,輸了,他們的友情永遠比不過生命中那最美好的兩個字。 三人走在路上。 對了。胡恩一拍腦袋,我把錢轉給你了。 什么錢?時周意外。 就是上回的那塊懷表啊。胡恩說,你不是讓我幫你賣了嗎,我特意寄回家找懂行的人詢問過,他們說這塊表有點麻煩,把里面的零部件拆分了賣了個好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