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
珀西意味不明:結局還沒有定呢。 帝國進入了深秋,風將枯枝落葉卷到空中,空氣躁動不安得很。 紅木書桌前,被吹起的牛皮紙嘩嘩作響,蘭斯翻閱著議院提出的關于擴大平民選舉權的議會草案,神色難辨。 房間的另一角,女孩正閑著無聊翻動書架上的小物件,正是上回蘭斯從學校接來的那位受到極大關注的女生。 兩方仿佛相處在不同的世界之中,女孩不甘心地咬唇,望著蘭斯專心致志的英俊臉龐,心里滿是挫折和懊惱。 她不知道蘭斯為什么將她帶到自己身邊,本以為會受到蘭斯的寵愛,但蘭斯根本沒有怎么理會她,只是偶爾透過她的眼睛愣神片刻,重回高貴溫柔又格外理智的太子形象。 書架上小小的木雕盒子引起她的興趣,精心描繪了不知名的植物。 好像是忍冬。 女孩認出來,心里不解,總覺得這般平常的花草降低了這個盒子的檔次。 小心翼翼拿開并未合上的鎖后,靜靜躺在紅色絲絨之中的懷表驚艷得令她下意識屏住呼吸。 殿下,這個懷表真好看,可以送我嗎?女孩著了迷一般拿起懷表,明白它顯然花費了工匠極深的心血打造,產生據為己有的想法。 跟著蘭斯身邊的日子,盡管蘭斯對她的態度模糊不清,連一絲絲曖昧都不存在,但卻令她享足了眾星捧月的感覺,她想擁有的變得觸手可得。蘭斯沒有拒絕過她的要求,所以對于這塊懷表她志在必得。 誰知,話音剛落,回復她的卻是蘭斯急切的呵斥: 放下! 女孩從未見過蘭斯如此失控的一面,臉上的溫潤被嚴厲和急切取代,從來溫和的語調變得冷酷。她一晃神,手松開,竟忘了手中的懷表。 金屬落地的聲音震耳,咕咕嚕嚕在地上滾了好遠,安靜躺著。 女孩嚇得全身微微顫抖,因為蘭斯的臉色十分可怕。 蘭斯推開女孩,對著碎在地上的懷表竟生出一種抗拒之情,不敢再度拾起。 這是他送給時周的禮物。 時時刻刻、周而復始。 時周的名字和時間好像有很大的關系,故而在時周的十八歲生日之前他命令帝國最手巧的鐘表匠制作了一對懷表,他和時周一人一個。 以墨玉為表盤,鑲嵌海藍的碎星寶石,構成一幅星辰圖。 更重要的是,表中嵌入一個小小的芯片,調節器旁多了一個小按鈕,按下之后能給對方傳遞指示。 沒用但是很討人喜歡的浪漫。 他甚至記得時周收到后彎起的眼睛,眼中細碎的光比表中的寶石更加熠熠生輝。 可是他早已弄丟了這份光。 額前的碎發擋住蘭斯的臉,分辨不出他此刻的神情,但從他命令的語氣可見一斑:你該回家了。 女孩的聲音顫抖:殿下? 蘭斯閉眼,睜眼后恢復平靜:對不起,你父親想要的職業我會幫他的。 殿下!我和你一起不是因為這個!女孩想上前抓住蘭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那是因為什么?你愛上我了嗎?蘭斯依舊溫柔又高貴,卻仿佛含著冰渣,眼中滿是嘲弄,或者是因為我能為你帶來的舞蹈比賽的第一名? 女孩臉上的血色瞬間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嘴唇顫抖:不是的。 她利用蘭斯的聲望在舞蹈大賽中暗示主辦方的消息終歸還是被蘭斯知道了,她就想為什么突然增設了獎項,原來蘭斯暗中保住了被她擠下去的女生的名額。 無情又仁慈。 她望著面前如同神祗一般的俊美臉龐,心中充斥著無望的愛,癡癡笑著:殿下百般尋覓當初的那個人成為了不能放下的執念,卻從來不吝嗇傷害作為替代品的別人,殿下,總有一天你會后悔的。 蘭斯沉默著,清冷疏離,慢慢握緊拳: 不會總有一天,他已經后悔了。 ********** 天氣雖冷,但時周所處的地方火熱萬分。 基軍為了新兵們的身心健康和全面發展,竟然安排著上起了工圖課,讓他們描繪出圖紙到時自己到工廠4D打印出稱心合意的武器。 大家干勁十足,一掃被教官們虐菜累成了狗的頹廢,興高采烈地發展創作大業。 各種奇形怪狀的冷兵器□□誕生,人人堪稱牛頓愛因斯坦轉世,甚至忽略理論力學和相對論的觀點,自己充分挖掘出科學家的內在靈魂發明了匪夷所思的武器。 時周默默圍觀,不經感慨自己真的老了,思維僵硬,一點奇思妙想都沒有,按部就班中規中矩地設計。 但他忘了身邊有一位看他永遠自帶濾鏡的柯克,他隨便畫一筆都是梵高達芬奇附體,隨便寫一串標記數字都是當代愛迪生阿基米德的表現。 碰瓷了。 時周扶額,覺得有點丟臉。 柯克老早完成了任務,專門站在時周身邊放彩虹屁。 時周終于忍受不了,找了個借口支開柯克,再說下去他耳朵都要紅了:麻煩幫我把抽屜里的手表拿過來,謝謝。 ???哦哦哦,好的。 柯克拉開抽屜,時周的私人物品比宿舍其他人少的多,東西哪怕擺放得不齊整,倒也算清爽。但是抽屜里完全亂七八糟的,原來東西全都堆這兒了。 夏爾,沒看見你的手表???柯克小聲嘀咕了一句,伸手往抽屜的最深處扒拉,細細碎碎的東西統統帶了些裂痕,之前時周控制不了力道的時候趁早安置在抽屜中不讓他們徹底報廢。 角落深處瑩瑩的亮光吸引了柯克的視線,他用手指扒拉出來一些距離借著光亮仔細端詳,懷表上枝枝蔓蔓的花枝像要開出些什么。 你的懷表能借我看看嗎?柯克扭頭,時周沒有抬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順口嗯了一聲。 柯克小心翼翼地拿起,打開表盤驚嘆出聲。他從未見過如此精致的懷表,好像匯聚了所有的心血將整個星空搬到表盤之上,隨著光線的變動,代表各個星座的鉆石散發奪目的光澤。 時周忽然奇怪自己什么時候有了懷表,混沌的腦子飛速地運轉,靈光一閃卻并沒有被抓住。 怎么有兩個調節器? 柯克疑惑,按上沒有螺旋紋的那個。 別動!時周抬頭陡然看見面前的一幕,心臟漏了一拍,記憶忽然聯通起來,四通八達地連成一條清晰的線。 怎么了?柯克迷茫,但時周語氣里的急切令他感到害怕,他慌亂得不知所措。 時周大步上前合上表蓋,重重將其握在手上,圓潤無棱角,銀質光澤煞是好看,裊裊婷婷分叉出的忍冬的花紋印在手心。 太遲了。 只能寄希望于蘭斯早就丟了另一塊懷表。 他微微皺眉,心里涌起復雜的情緒,連帶舌尖沾染了麻痹的苦意。 在此時此刻帝國的另一角,女孩逐漸停止啜泣,哽咽地蹲在墻角不肯離去。她恨恨地望著地上破碎的懷表,表情迷茫又無助。 地面上的異樣第一時間吸引她的注意力,她愣愣地略微前傾身體。 如蜘蛛網般裂開的鏡面上,咔噠一聲仿佛解開孔明鎖的最后一步,相互匹配的零件合上。 蘭斯難以置信地轉頭,緊盯地上一閃一閃如同在呼吸一般的光芒,星辰亮起連成浩瀚的小小宇宙,眼中慢慢溢出欣喜若狂的光亮。 第20章 笑 柯克很愧疚,連續好幾天用愧疚的眼神向時周道歉,被時周同樣用無奈的眼神看了回去。當然不明所以的他很快因為忙碌將這件事拋到腦后,連帶著時周。 軍中所有的練習通通步入正軌。尤其在機甲方面,從大家統一使用的最初級機甲,逐漸衍生為有能力者匹配與其精神力相適應的機甲。整個基軍出現分層現象,拉幫結派的情況屢見不鮮。 胡恩憑借S級精神力駕馭A級機甲十分順暢,柯克堪堪穩住D級。 階級不同了??驴松羁谈惺艿搅穗A級差異。 胡恩最近備受青睞,明里暗里許多小團伙向他拋來了橄欖枝,但他充耳不聞,成天依舊圍著柯克和時周打轉。慘遭拒絕的那幾位氣得背地里痛罵時周藍顏禍水。 時周覺得自己很無辜,就是這個無辜的樣子讓他們更生氣了。 誒,夏爾,咱們什么時候有空比一場?胡恩興致勃勃地提議。 話剛出口,柯克先咋呼得要跳起來了:你沒事找夏爾比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后面的話他不敢說出口,時周到現在還在駕駛著C級的機甲,為此頗受嘲笑,大家都認為他伙頭兵預定了。 我不跟你比。時周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水,輕描淡寫地拒絕了胡恩。 對方期待地臉色迅速垮了下來,小聲嘀咕著: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有別的狗了。 時周充耳不聞。 胡恩沮喪地從鼻子噴氣表示內心的不滿。 柯克不忍直視地捂臉,這個同學一生氣真的很像一個憤怒的老耕牛。 時周已經連續拿著這柄匕首好幾天了,在其他人拿著小型經過特殊處理降低火力的粒子炮到處炮轟別人對比之下,他的這臺機甲拿著冷兵器認真得和橋底下貼膜的模樣真的顯得特別一言難盡。 特別不聰明的樣子。 夏爾!你到底在做什么?鄭教官看不下去了,拿出通訊儀對時周怒吼,聲音傳到機甲之后甚至產生了四面八方環繞的回音音效。 他有點生氣,他對時周賦予了很大的期望。但是時周的這副懶洋洋的表現,放在他眼前就是墮落,就是自暴自棄。他實在不明白時周心里的心思,放著高科技現代的武器不去用,硬是跟蝸牛一樣拿著匕首在空中揮舞。說實話拿個劍拿把刀都比這個帥多了。 你給我下來!他憤怒。 時周茫然地接觸連接狀態,如同驚風般地跳下機甲,輕巧地如同一片柔軟的羽毛,頗具美感。 但鄭教官心中已經被長得這么帥腦子為什么這么不好使的怒火所占據,連時周的臉他現在也覺得是用智商換來的! 你到底在干什么?鄭教官又重復了一遍。 教官,我在訓練呢。時周回答得分外無辜,雖然他察覺到對方的心情,但是最終仍然選擇誠懇地實話實說。 不說還好,一說更氣了。 鄭教官壓抑許久的暴脾氣正式上線,打定主意要敲打敲打他:比劃兩下。 所有人的目光本來就有意無意往這里瞥,這會兒徹底光明正大起來。 教官生氣的樣子和你有點像??驴说闹攸c不小心歪到別的地方上。 胡恩震驚:不是吧!這么丑!跟牛魔王一樣! 柯克呵呵一笑:你終于有自知之明了。 不過時周那邊的動態才是他現在關心的重點,他 機甲壞了怎么辦?時周倒沒有什么太大的情緒波動,思索片刻問出這么一個問題。 鄭教官不假思索,以為時周擔心雙方實力太過懸殊:我會把握好分寸不傷到你的。 萬一壞了怎么辦?時周似乎執著于得到一個準確的答案。 鄭教官懂了:小男孩嘛,總喜歡要一個承諾,還挺浪漫的! 壞了我賠!他爽快地拍胸脯。 時周綻出一個笑意。 又有熱鬧看了。 大家亂哄哄圍坐一團,抱臂相互交談旁觀。 夏爾中邪了,沒事找教官比什么機甲,他不清楚自己幾斤幾兩嗎?這幾天才剛能用機甲跑步呢! 唉,不管,反正我們能趁機休息一下,好事,希望多來幾個夏爾一樣的! 時周的腳下功夫放到了機甲里面大打折扣許多,雖然比其他人駕馭得多了一些輕盈的感覺,但機甲本身重鐵的材質使得腳步展現出牽連感,難免有些負贅。這對于走拖延戰術的時周是一個極帶改變的缺點。 好幾次對方的機甲,時周剛好游離于射程范圍之外,堪堪躲過炮火的洗禮,玄色甲面爆發摩擦生出的藍色火光,劈里啪啦刺痛旁觀者的眼睛。 完了完了,要死了。胡恩緊緊抓著柯克的手臂提不上氣,眼睛閉起來不肯睜眼。 唉??驴藝@氣,罕見沒有和胡恩吵架。 和一個朝夕相處對你的優缺點了如指掌的教官對戰,類似的感覺就是有人用透視眼看見了你今天穿了本命年大紅色內褲。 時周的每一步預判全都被教官攔截了。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教官特意換了冷兵器,兵刃破空之聲與縱橫交錯的刀影令人眼花繚亂。 快! 機甲能源加到最大,甚至負荷不了他們的速度,痛苦地哀鳴。 更加刺耳的聲音穿透旁觀者的耳膜,金屬和利刃摩擦的聲響使人心悸,渾身不住起著雞皮疙瘩。 鄭教官失去耐心準備速戰速決,悍然上前,雪白的冷光躍于眼前。發生在同一瞬間,時周將cao縱臺所有的拉桿推到頂端,直直沖撞上去。 兩臺機甲對撞,轟然巨響,地面劇烈震動,置物架上的所有玻璃制品和鐵制品嘩啦啦碎作一地。 時周的機甲站在原地不動,默默在活動手指關節,又是那副不怎么靈活也不怎么聰明但是歲月靜好的樣子。 而鄭教官的所在轟然單膝跪地,右腿卡在原地無法動彈,膝蓋縫隙處明晃晃豎著一把匕首。 壞了。 很俗套的打臉劇情。 場上的人們唏噓無比。 跳下幾家后,鄭教官的臉上怔愣片刻,并未出現受到羞辱的窘迫,而是滿滿的驚訝和詫異,好像不小心撞破了什么驚天秘密。他的眼瞳震動,沉思之中解散了隊伍。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獨自在訓練室的時周被他叫到了僻靜的角落,劈頭蓋臉就是一個犀利的問題。 你的機甲是誰教你的?你不要騙我說是當然是我教的,我可教不出那樣的攻擊方式和步伐。 時周愣了,剎時竟不懂他的意思。 過了五秒鐘,他后知后覺明白發生了什么,他的機甲最早和蘭斯一起學習,許多節奏的處理和蘭斯很像。 但是最近,司凜又一直從旁指點他,可能有意無意致中和模仿了他的行為。 鄭教官畢竟在皇室里呆了那么多年又近距離接觸過司凜,敏銳地發現這一點并不難。 帝都來的,富家子弟,落魄,和帝國的太子和元帥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