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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芳娘將洗刷好的痰盂放回東廂,洗洗手,拎起瓦罐上的蓋子攪攪里面的米粥,看向女兒:“怎么又起這般早?” 姜宓收拾好自己,伸手從棚中搭起的架子上取下一個竹筒,拔開塞子,從中倒出一把白果:“我聽阿爹咳得厲害,想給他熬碗白果湯?!?/br> 李芳娘默了默,忍不住道:“小宓,你阿爹不想讓你去藥鋪。娘、娘也不想你去。昨天,隔壁的宋大娘過來,說軍中蔣百戶家的夫人今夏在繡坊見過你,覺得你溫婉秀敏……” “娘,”姜宓打斷她道,“我不嫁!” “你這孩子,糊說什么!”李芳娘生氣地拍了姜宓一下,“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br> 她才14啊,姜宓光是想一想,頭皮就一陣發麻。 把洗好的白果往她手里一塞,逃也似的跑出廚房,拎起屋檐下的竹簍、鐮刀向外跑道:“娘,阿爹的白果湯就交給你了,我進山看看有沒有認識的草藥,卯初,我下山直接去醫館,就不回來了?!?/br> “唉、等等?!崩罘寄锛奔弊飞吓畠?,從腰封里摸出兩文錢塞給她,“拿著,路上買兩塊燒餌塊吃?!?/br> 為讓她安心,姜宓沒有拒絕,收起兩文錢,沖她揮揮手,快步向外走道:“地里的冬菜你別急,下午我早早回來幫你收?!?/br> “家里有你妹、你阿爹呢,不用你cao心。進山小心點,別往密林深處去?!?/br> “誒?!?/br> 霧氣大,濕氣重,能見度不高,折騰到卯初,姜宓挖了十來斤白芨根莖,二十多斤百部根,五六斤狗脊根。 下山的路上碰到片野茶林,累累茶苞壓彎枝頭,姜宓放下背簍,在小溪邊洗洗手,蹭蹭爬上樹,扯起衣擺摘了數十顆。 進入集市,一文錢買塊燒餌塊,邊走邊吃。 這邊吃完,人也到了醫館。 “姜小哥來了,”伙計阿升瞅眼她水濕的布鞋、褲腿,熱情道,“藥房的小火爐剛升起,你趕緊進去烤烤?!?/br> 姜宓道了聲謝,反手探入竹簍抓起五六顆茶苞給他:“嘗嘗,剛從山上摘下來的?!?/br> “你又進山采藥了?” 姜宓點點頭,沖聞聲出來的楊大夫躬身行禮道:“師傅早!” 楊大夫捋著胡須,微一頜首:“都采了什么?” 姜宓放下竹簍給他看:“有白芨、白部、狗脊根?!?/br> 楊大夫也不嫌臟,挨個拿起看看:“不錯,品相極好。炮制后賣,還是現在稱重?” 炮制后再賣能多得些銀錢,只是姜宓急用錢,等不得幾日:“現在稱?!?/br> 44斤,得了280文錢。 中午,姜宓在藥鋪里抓了蓮子、百合,用竹簍裝著剩下的茶苞抽空回家,經過菜市,稱了半斤豬rou,又到糧店買上五斤精米。 蓮子百合煲瘦rou粥,養肺止咳。 “哎喲,騰哥兒這是又買了什么好東西?”旁邊的鄰居出門見姜宓背著竹簍從集市上走來,笑道。 姜宓女扮男裝,為在外行走方便,對外只說是姜家旁支前來投靠的哥兒,叫姜騰,字云初。 “宋大娘,”姜宓喚了聲,斯文道,“我給三伯在醫館拿些藥材養養肺?!?/br> 說罷,遞了四五個茶苞給她:“嘗嘗,早起進山采的?!?/br> “哈哈……那我就謝謝騰哥兒啦?!?/br> 進院把東西交給李芳娘,交待好怎么做,姜宓背上騰空的竹簍匆匆便往醫館走。 “駕——駕,前面的讓讓、讓讓——” 姜宓急忙朝路旁退去,三匹馬風一般從身旁越過,看背影,應是軍中之人,身上穿著黑色軟甲。 “巫將軍、是巫將軍!” “第二個是韓少將,第三個若是沒看錯,應是衛軍師?!?/br> “三人都來了,不會是南蠻又打來了吧?” 眾人心頭一凜,一時靜極。 一個“巫”字,不免引起了姜宓的注意,她看向第一個嚷叫起來的中年男子:“大叔,你方才說領頭的是巫將軍?” “小哥不知道巫將軍?” 姜宓拱手:“某上月月中剛從外地來?!?/br> “哦,說起這巫將軍啊,那可真是一員虎將。三年前,南蠻來犯,前任將軍陣前被擒,知縣丟城而逃,若不是15歲的巫將軍帶兵趕來救援,我等焉有命在?!蹦凶诱f罷,沖遠去的三騎,拱身深深施了一禮。 姜宓跟他做了遍動作,接著問道:“大叔可知巫將軍的名諱,某聽了你這番話,心中敬佩,更感念他三年前來得及時,不然,我家三伯只怕已裹尸疆場?!?/br> “你三伯?” “軍戶姜望?!?/br> “哦,”邊境年年都有流犯過來,軍戶那么多,男人并不知道姜望是誰,只是見她一臉真誠,又連人名都報了,覺得誠實可信,“巫將軍,是巫老將軍嫡孫,現任鎮國公嫡次子,名叫家昱,字靜安?!?/br> 巫家昱,字靜安。 靜安,反過來就是“安靜”。 詞典里,“宓”的意思就是“安靜”。 “巫家昱,是你對不對?!”姜宓臉上的表情一時又喜又悲,忍不住拔腿朝三騎消失的地方追了過去。 人怎么跑得過馬,沒出集市,姜宓就氣喘喘地累慘了,再看,哪還有他們的蹤影。 “阿升,”回到醫館,姜宓找伙計阿升打聽道,“你知道附近哪有軍營嗎?” 阿升緊張地環顧了下,一把扯著她的胳膊走進后院,孤疑道:“你問這個干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