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嵐沒多久逛累了，被周凱帶回家一起洗了個澡，吹干頭發躺在床上的時候已經困得迷迷糊糊。

    “我一直不理解人活那么久有什么意義，我只想在自己變成蠢蛋之前死掉?！睏顛古吭谡眍^上喃喃低語，“有一次我這么說完，就有人非常氣憤地反駁我，說蠢人就沒資格活著嗎？你這種想法真的很反人性！”

    “因為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按照生物本能活著的，你不用指望他們理解什么高級的東西?！敝軇P在她身邊躺下，“其實我周圍很多這樣的人，有錢且絕望的文盲?！?/br>
    “我有一次看別人說，絕望的文盲肯定都是窮人，因為有錢人沒什么好絕望的，當時我忽然覺得，或許我也該慶幸自己還沒有像那個人一樣窮到會覺得錢就是一切的地步吧……那樣的人生多么貧瘠且可怕?！睏顛褂袣鉄o力地低語，“后來跟夏嫻聊起來，才發現或許這是個價值觀的問題，很多有錢的文盲確實不在乎甚至無法意識到自己是不是文盲的，反倒一些讀了兩本書還未必讀懂的普通文盲更容易沾沾自喜菜雞互啄?！?/br>
    “嘶——我總覺得你在罵我?！敝軇P逗貓似的用手指勾了勾她額前柔軟的細發，剛剛洗過，手感順滑，帶著洗發水的香氣。

    “你媽那種人養不出純粹的文盲?！睏顛股w棺定論。

    “只能養出我這種不夠純粹的半吊子文盲？”周凱笑。

    “有一次我在火車上跟夏嫻聊天，因為我們學物理的經常會聽學長學姐抱怨學術界很卷，資質平平就奔著千老去了，畢業也沒什么出路，天坑早轉專業早超生什么的，夏嫻那個專業更是不能拿來賺錢，所以她double了一個經雙，但其實用處也不大，所以我們倆大一的時候都挺苦大仇深的。當時我們倆對面坐了一姐們兒，聽到我們犯愁就跟我們說他們學校是211，她學的又是工科，可好找工作了，什么她同學進大廠一年賺一百多萬，還跟我們大談什么他們學校的競賽團隊打敗了M大拿了獎，語氣里那個自豪和鄙夷，搞得好像我們都沒見過211似的。后來一問，她那所211我們還真的沒聽說過，她那個工科專業甚至也是我們學長口中的天坑之一，”楊嵐高中所在的班級是重點高中的奧賽班，匯聚了他們全省最好的生源，卷得飛起，班里倒數幾名都能去個末流985，所以她高中時從來沒關注過普通211都有哪些學校，“后來她又開始大談什么參加比賽水科研騙科研經費的往事，語氣里對這種不正當行為的沾沾自喜和理所應當給我們當時幼小的心靈帶來了極大的震撼，還跟我們講到個什么家里有錢想混個博士延畢了很多年還一直不畢業的學長，言語間那種羨慕令我們完全無法理解，那大概是我們第一次意識到很多人眼里的‘美好人生‘在我們眼里或許是人間地獄。然而我們拔高了自己的閾值，好像也只是放大了我們的痛苦罷了?！?/br>
    “做我老婆就什么都不用擔心啊，想做科研做科研，想去業界去業界，哪怕你想當個朝不保夕的自由職業者也有我給你兜底啊?！敝軇P安撫似的撫摸她，“你可以更自由，去做你喜歡的，去實現你想實現的?！?/br>
    “如果我說好，大少爺肯定早就覺得這戀愛談得沒意思了吧？”楊嵐嘴角微微上揚，睡意令她整個人蒙上了一層迷離，又似比什么時候都清醒。

    周凱怔怔地看著她，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忽然心跳亂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