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楊嵐覺得周凱的提議不行，畢竟她不能用一個錯誤，去解決另一個錯誤，可事情走到現在這一步，她又沒辦法對夏嫻的一切置之不理。

    “夏嫻又怎么了？”周凱端了剛上桌的清口湯，不緊不慢地邊喝邊問。

    楊嵐把前因后果都跟周凱敘述了一遍。

    “你不覺得她給你出了一個經典的電車難題么？本來這事兒跟你沒有半點兒關系，完完全全的局外人，可她跟你張了這個嘴，你就成了那個拉桿兒的，要么頂個見死不救的罪名不管她，要么像現在這樣，得罪我，羞辱你自己，還未必真的能幫到她?！?/br>
    “換我是她，面對牢獄之災別無他法的時候，可能也會跟她一樣的反應吧?！睏顛挂驳皖^喝了一口湯潤嗓子，“小時候每次闖禍心里害怕，我第一個想到的不是父母，不是我那些好兄弟，而是夏嫻，因為只要我們兩個人在一起，就能有無數解決辦法和對策，那個時候我們覺得我們倆就是全世界最聰明的小孩子。只是成年后面對更大的世界，她沒辦法，我也沒辦法，我過我普通學生的日子，她是個網紅，所以我不需要像她一樣面對那么多麻煩。如果她真的做錯了事，我是不會幫她的，可她是冤枉的，她初中的時候跟我形影不離，我太了解她了，她絕對不會舍得把自己那時候的文字賣一分錢，也沒必要?！?/br>
    “她說冤枉就冤枉？你就這么相信她？”周凱不屑地嗤笑一聲，“面具是長在她臉上的，你憑什么覺得她唯獨對你坦誠相待？你就是太容易共情她了，你覺得像她這樣沒什么背景全靠本事有了姓名的人會隨隨便便被別人抹殺一切，那么你的努力或許有一天也會這樣被人踐踏，你覺得她的無能為力就是你的無能為力，對嗎？”

    “我只希望一切可以還原真相?！睏顛罐q解道。

    “真相？都成年了還幻想當正義使者啊，你的名字是柯南嗎？”周凱笑著譏誚，“楊嵐，如果我今天不來，你會怎么樣？”

    “去你平時娛樂的地點找你，去你家門口堵你?！睏顛蛊届o地說著，咬了一小口面前的蟛蜞膏花蝦。

    “你至于？”周凱突然沒了胃口。

    “因為……我好不容易有一個理由允許自己去見你?！睏顛沟椭^，纖長濃密的睫毛遮住眼睛，說得很小聲，“就見見?！?/br>
    周凱這兩個月以來第一次覺得心口輕盈而充實，她好聽的聲音順著鼓膜一路傳導至胸腔，帶來隱隱的酥顫感，盤旋在他腦內很久的種種疑問瞬間全部有了答案。

    “那天早上醒來被佛墜硌了一下，胸口疼得厲害。當時我就想，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好像沒有趕上任何節日，我沒送過你任何禮物，我們分手了，你的生活里沒有任何我存在過的痕跡，挺遺憾的。想來想去，又覺得沒送就沒送吧，不然一點一點抹除也挺難過的……”

    “……”周凱冷不丁被她說得鼻腔一酸，竟然差點兒沒哭出來。

    “書里常常說，眼下感覺天大的事兒，五年后回頭看總會云淡風輕。我就忍不住想，五年后你會結婚嗎？十年呢？你會變好嗎？那個時候的我回想此時此刻，會后悔沒有找個理由多見你一面，還是會笑自己矯情不體面?！?/br>
    “停，有什么毛病啊楊嵐！”周凱本來莫名其妙被甩了只是郁悶，就像挨了一個悶棍還沒緩過來，現在被她這么一說整個人都開始抓心撓肺地難受。

    “我失戀了啊?！睏顛蛊财沧?，“失戀還不能整點兒疼痛文學了嗎？”

    “哦，巧了，我也失戀，聽不得這個?！敝軇P給自己順了順氣兒，指指剛端上來的欖角蒸駝背鱸，“嘗嘗這個，堵堵嘴?！?/br>
    “那你能不能——”

    “裝可憐沒用，楊嵐，這回你別想糊弄過去，”周凱看她的眼睛，“回答行，或者不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