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嵐初中時沒有讀過茨威格，自然也不知道那句廣為流傳的“She  was  still  too  young  to  know  that  life  never  gives  anything  for  nothing,  and  that  a  price  is  always  exacted  for  what  fate  bestows.  ”

    但楊嵐和葛明熠不同之處在于，她還算有良心，所以她對韓嘉皓心懷愧疚。

    韓嘉皓曾經為楊嵐做過很多年少沖動的事，為她打架，替她頂包，情人節專門飛瑞士親自為她制作手工巧克力，楊嵐那些BJD娃娃但凡上檔次的全是他送的。

    楊嵐那時年紀小，虛榮心作祟，舍不得跟韓嘉皓撇清關系，便對韓嘉皓開了很多“空頭支票”，比如“你把英語考到130分我可能就會喜歡你吧”，等他拼命考到了，答案便又成了“要不你把數學也考到130吧”。

    夏嫻是典型的嘴硬心軟，表面上高傲冷漠對男生不屑一顧，卻“烈女怕纏郎”，被趙景輝追求了一段時間就松口了。楊嵐則相反，平時跟男生稱兄道弟一副義薄云天八拜之交的模樣，但一旦被追求那是絕對不將就。

    韓嘉皓去英國前的那天最后一次跟楊嵐見面，賭氣地告訴她這輩子都不會再喜歡她了。于是二人互刪了聯系方式，叁年沒聯系。

    楊嵐這叁年其實輾轉從老同學口中聽到過很多關于韓嘉皓的消息，說他在國外玩得很開，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都勤快。楊嵐心情復雜，心道男人口中至死不渝的愛情也就那么回事兒，便釋然放下了。

    韓嘉皓推開門的時候，楊嵐正百無聊賴地靠在周凱懷里打哈欠。

    冷風急遽涌入，走廊明亮的燈光搖晃著落在楊嵐的眼瞼上。她的睡意驟消，逆著白煞煞的光線還是認出了陪伴了她整個中學時代的韓嘉皓。

    “皓哥！好久不見呀！”葛明熠率先起身過去擁抱了他一下。

    “皓哥！你居然回K市了？”馬越揉了揉眼睛才確信面前正是韓嘉皓本人，“什么時候回來的？”

    韓嘉皓緊緊抿唇，沉默不言，視線自始至終只落在楊嵐身上。

    楊嵐的位置恰好對著敞開的門，涼意如蛇般鉆入她的領口，貼著她的皮膚游走，激得她打了個寒顫。

    “喲皓哥！好久不見??！”楊嵐跟風打了個“常規版”的招呼，若無其事地起身把門關上，內心暗暗祈禱他只是來看熱鬧的。

    韓嘉皓沒理會她，目光緩慢地在周凱身上逡巡，似是要掃描到五臟六腑。

    韓嘉皓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令他的視線大多數時候都是俯視的角度，字面意義上的居高臨下。

    已經是凌晨一點，周凱很困，狹長的眼輕瞇，打量著不遠處的韓嘉皓，詫異地發現韓嘉皓的外表和衣品都很不錯，在這之前，他還以為出生在小城市的學渣校草必然是土鱉殺馬特風格。

    “楊嵐，我大老遠的專門來看你男朋友，結果就這？有我帥嗎？”

    韓嘉皓也很在意周凱長什么樣，因為他和周凱一樣，都很了解楊嵐本質上是個顏控——以楊嵐中學時期的德行，你要說某個男生學霸，她大部分情況會挑眉來一句“就這？”，你要說某個男生有錢，她會“哦”一聲，但你要說某個男生是大帥哥，她則會興奮跳起來嚷“我看看”。

    其實韓嘉皓的圈子和周凱是有一定交集的，但他畢竟為情所傷叁年沒回國，在Glasgow畢業后拿到了LSE的master  offer才飛回來忙了一段時間創業。

    “怎么說話呢？”周凱輕嗤一聲，也從沙發上站起來與他平視，笑道，“長得不行還就這點兒氣量，怪不得‘舔狗不得好死’了?！?/br>
    楊嵐暗道不妙，局面快要發展成“修羅場”了，便趕緊灰溜溜地跑過去把二人隔開，拉著周凱重新按到沙發上，又轉身對韓嘉皓說：“哥，咱這么多人出來玩，別鬧得不愉快，有什么不高興的或者你想敘敘舊，你都私下里跟我說，我最近都有空，行不？”

    “楊嵐你也不用又跟我和稀泥，我還不了解你那點兒心思？我就問你，他有我帥嗎？”韓嘉皓蠻橫慣了，素來也不怕得罪誰，“有我對你好嗎？”

    其實他本以為自己已經把年少不經事時那段求而不得的初戀徹底忘了，但當他得知楊嵐交了男朋友的時候發現自己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周凱從小到大也極少被人這么直來直去挑釁過，臉色頓時沉下來，嘲諷地冷笑一聲：“自知之明是個好東西，楊嵐你告訴他?！?/br>
    緊張的局面一觸即發，外人誰都不想插一腳，紛紛看向楊嵐。

    楊嵐頭一遭遇到這種場面，感覺自己像個后宮起火的渣男似的兩邊都哄不好，頭都炸了。她越琢磨越覺得他倆這對話似乎哪里味兒不太對，像修羅場，又微妙地不太像，就怎么聽怎么像拿錯了劇本——她自己的劇本是渣男，韓嘉皓則是被渣男傷透心后開始自我放逐的漂亮青梅，周凱則是天降系妖艷賤貨，渣男只愛妖艷賤貨，于是漂亮青梅不服氣跑來跟妖艷賤貨比美撕逼。

    其實楊嵐以前看到過一項數據調查，結論是80%以上的女性面對丈夫出軌時都會想知道“小叁長什么樣”，而同樣的問題對于男性來說是30%左右，所以現在這個局面就讓她感到“離了個大譜”。

    “你倆都喝多了吧？”楊嵐最終滿頭問號地得出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