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熙一看就愣了，這是一串的工廠名單，何熙仔細瞧了瞧，心里有了個猜測可又不敢信，“這是……”

    張俊就說：“你不說要做全國產的整車嗎？你有發動機變速箱車架電機，可你還缺多少？你有車身嗎？有玻璃嗎？有輪胎嗎？有剎車系統嗎？有內飾廠家嗎？”

    “你都沒有，還跟我們說時機就是現在，而且時間還不夠了。那怎么辦，不得替你找到嗎？”

    “這是國內基礎比較好的廠子，每一方面給你列了兩家廠子，你去考核，然后定下來。不過這就不可能合資了，你不是有個二手設備進口公司嗎？其他的暫停，主要先供給汽車行業，設備你去弄，有錢讓他們付錢，沒錢讓他們跟你借，84年1月份之前，我要看到你的整車。你能保證嗎？”

    何熙原本以為，這些都需要她自己慢慢籌措，哪里想到，部委居然幫她全部解決了。

    這要省多少事啊，省多少時間??？

    何熙這會兒就一句話：“謝謝領導，謝謝！”

    張俊直言：“不用謝我，這是我們全體的決定。你放手干，有什么事我們給你兜著，但不準干不好！懂嗎？”

    何熙立刻站起來：“我保證！”

    張俊就說：“那就去吧，先跟東北齒輪廠把合同簽好?！?/br>
    何熙這才出來，胡勇還是等在那里，何熙一出來就盯著何熙，生怕何熙生氣，誰料何熙并沒有任何不高興的表情，反而說：“合作愉快！”

    胡勇一顆心放了下來，何熙真的如霍君所說，是位女中豪杰，他也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作為全國最大最強的齒輪廠，如果想要合作的話，絕對不是寫張單子將廠區里的設備和工人拉出來看看，就能定了的。

    何熙需要實地考察一次，才能夠確定怎么合作最有利。所以直接跟胡勇約定好了，一起去東北。

    不過在此之前，何熙將部委的名單拿出來，分別給這些廠子打了電話，顯然他們都收到了部委的通知，當何熙表示想要參觀深入了解一下廠子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阻礙，這事兒就暫時敲定了。

    等著何熙跟東北齒輪廠的合作簽訂合同，就開啟剩下的工作。

    等著去東北，已經是三天后了，何熙這邊帶著的是助理孟愛華，還有兩名從發動機廠抽調的技術員。

    這會兒從京城到東北坐火車要足足一天一夜，還好買到了臥鋪，何熙發揮了上車就睡的優良傳統，倒是不覺得難過。

    不過饒是這樣，等待到達春城的時候，何熙也松了口氣，一是終于下車了，她真是無比懷念高鐵，二是春城的夏天可真舒服，體感溫度也就二十多度，一點都不熱。

    齒輪廠的車早就等在了站前，胡勇帶著何熙一出門，就有人沖著他們揮手，手里居然還舉著牌子：“熱烈歡迎晴天機械！”

    何熙看了胡勇一眼，胡勇搖頭說：“這不是我讓弄的，他們自發的吧?！?/br>
    果不其然，接到人，廠辦主任林小松就特別熱情地說：“何總是嗎？聽說您要來了，我們都很高興，廠里早就準備好了，等著您回去呢，咱們趕緊走吧?！?/br>
    何熙連忙點頭：“好啊，你們太客氣了?！?/br>
    “這有啥的？不是應該的嗎？您和我們合作，讓我們不但不用跟那個托卡集團耗時間，還能做自己的變速箱，我們都很興奮的?！绷中∷珊喼闭f起來就沒完，“您不知道，廠長不在的這半個月，我們都提心吊膽的，直到前幾天打了電話回來，我們才松了口氣?！?/br>
    何熙算是知道了，這齒輪廠人不少，心很齊啊。

    林小松顯然看出了何熙的想法：“您是不是覺得我說的有點夸張？其實這事兒主要是托卡集團的那個布萊克太討厭了?！?/br>
    “他半年前第一次來我們廠考察，我們是很熱情的。結果他來了以后，一個勁兒皺著眉頭，看我們這里說不行，看我們那里說不規范，看著我們的機器說這種設備怎么還能用？看了我們的產品直接搖頭nonono，這些產品早就該淘汰了，你們生產這些，毫無用處，跟垃圾一樣?！?/br>
    他最后從nonono開始已經捏起了嗓子，開始變了腔調，簡直太有意思了，何熙還好，孟愛華是直接笑出來了。

    “對！那個布萊克我見過，他就是這個口氣。眼睛長在腦袋頂上?！?/br>
    林小松點頭：“可不是呢，我們請他吃小雞燉蘑菇，人家很是嫌棄，要先看看廚房什么樣，才決定吃不吃，結果正參觀著廚房呢，他就想上廁所，一進去就啊的一聲，然后扭頭就吆喝著要走，匆匆忙忙就走了?！?/br>
    “不就是蹲坑呢，又不是不沖水，至于嗎？”

    “這種脾性，他本來就看不上我們，再上趕著合作，能合作出什么？”

    林小松能侃，不過也是為了介紹前情的，他說著，胡勇也不插嘴，任由他將這事兒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

    何熙就問：“東汽集團在哪里？跟你們離得近嗎？”

    林小松隨手往外一指，“在東邊，我們在北邊，壓根不挨著，肯定見不著他們……”

    他說著，何熙就瞧見林小松的表情變了：“那不是布萊克的車嗎？”

    何熙往外一看，果不其然，外面有一輛進口轎車，就是托卡集團的新產品s系列轎車，這會兒停在了路中央，應該是車出了問題。

    林小松立時就樂了：“哎呦喂，他們托卡集團的車也會壞啊，不是號稱世界最先進的技術，而不是像我們這種產品，早就該當垃圾扔了?！?/br>
    孟愛華也是愛玩的，笑著說：“這會兒要是過去羞羞他們，恐怕布萊克肯定印象深刻?！?/br>
    何熙瞪了孟愛華一眼。

    可這種餿主意，林小松居然眼睛亮了：“可不是嗎？”他就看向了胡勇，“廠長，咱打個招呼？”

    胡勇往外看了看說：“那就打個唄?！?/br>
    何熙：……

    這司機顯然是老手，已經離得很近了，愣是跨了個車道過去，直接停在了旁邊——也就是這會兒路上壓根沒幾輛車才敢這么做。

    車子一停下，車窗就落了下來，胡勇笑著對正在忙碌的司機說：“這不是布萊克先生的車嗎？怎么停在這里了？壞了嗎？”

    司機也認識胡勇，一抬頭連忙說：“胡廠長，您好，是布萊克先生的車，這車沒大問題，就是一制動方向盤就開始抖動，可偏偏緊急制動卻沒事，我不放心，停車檢查一下?！?/br>
    胡勇就點點頭，嘖嘖道：“進口車也會有這種小問題啊，真是沒想到！這技術是挺先進的，可也不隔用啊，用我們幫忙嗎？”

    坐在一旁的何熙忍不住豎了豎大拇指，這話說的，多惡心人啊。

    果不其然，很快，對方的車窗也落了下來，露出了金發碧眼的布萊克先生，昂著下巴對胡勇說：“這是小問題，我相信很快就會修好，謝謝你的關心，請您忙自己的吧?！?/br>
    他那腔調跟林小松學的一個樣，真是很傲慢。

    他身邊顯然時刻跟著翻譯，立刻將話翻了過來。

    如果就這一句話，何熙就不說什么了，就是個小事，齒輪廠這邊被嫌棄的受不了，瞧見他車子停下取笑一下。說真的，就算這車子真壞了，笑一笑也不會拉近兩邊技術差距，事實就是事實，只是小插曲一個而已。

    只是布萊克隨后就搖著頭感嘆了一句：“只是幫忙就不必了，你們的技術差太多了，完全不是一個時代的，你們修不了！”

    這話一出，胡勇就氣得不得了，顯然又被踩到痛腳了，卻偏偏這事兒真沒辦法解決，他們就是修不了啊。

    他直接就想走，卻不想何熙側身露出了腦袋，用漢語說道：“翻譯麻煩幫我翻譯一下，布萊克先生，我們是真心實意幫你，你的車子，輕微制動有顫抖感，緊急制動卻沒有問題，最大的可能是你的懸臂梁有輕微裂紋，輕微制動速度慢，會將因為裂紋產生的抖動感傳遞到方向盤，但是緊急制動這車較快，反而來不及傳播?！?/br>
    “懸臂梁裂紋是非常危險的，您最好立刻對車輛進行檢修。對了，至于裂紋產生的原因，您可以檢查一下螺栓是否裝配完好，大概是這個原因?！?/br>
    “安全駕駛是很重要的，希望別因為是我們這樣的落后國家找出了原因，而因噎廢食，不去修理。再見?！?/br>
    說完，何熙就將窗戶關上了。

    齒輪廠的司機立刻開了車，那邊胡勇都呆了：“你確定？”

    何熙說：“大差不差，應該就這問題?！?/br>
    胡勇簡直是不敢置信，忍不住說：“何熙，你人才??！”

    倒是布萊特聽完后，氣得不得了，壓根就不相信，“怎么可能？這是最新款的s系列轎車，怎么可能有人能判斷它的問題？真是胡言亂語，更何況，這臺車是從啤酒國裝配好運輸來的，怎么可能螺栓裝配有問題，我們國家的嚴謹可是世界聞名！”

    司機倒是沒吭聲，不一時，檢查完畢，上車來說：“布萊克先生，懸臂梁看不出有紋路，這個需要專業的儀器檢查，rou眼是不行的，但三個螺栓的確少安裝了一顆，這樣受力不均也的確有產生裂紋的可能，應該就是這里的問題?！?/br>
    布萊特一下子閉嘴了，居然真猜對了！

    許久他才問：“查一查，那個說話的女孩是誰？”

    70.  三章合一   專業性的好處

    司機怎么可能知道何熙是誰？不過回去就把這事兒告訴了東汽的人, 東汽的人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東汽辦公室主任徐峰說：“如果沒猜錯，應該是晴天機械的總經理何熙。晴天機械和東北齒輪廠前幾天剛剛定了要合作，過來考察一下也是正常的。而且何熙本身技術就很出色, 當初海州柴油機廠在機械部全國中小型柴油機廠大比武中勝出，就是何熙當的顧問?！?/br>
    布萊克其實并沒有關心東北齒輪廠跟誰合作？畢竟在他看來，那都是落后的技術了。

    不過聽到晴天機械他倒是知道，“就是那個cs-1號系列發動機的晴天機械？”

    一聽布萊克居然知道, 徐峰就輕松多了，對于何熙能夠賣出三十萬臺發動機, 夏國沒有汽車人不自豪的, 他的聲音里也忍不住帶有了自豪：“對, 就是她，非常厲害！”

    布萊克倒是不怎么認同：“這款發動機是有點巧思，將四個進氣管全部采用了最短的垂直氣道, 配上節氣閥，增加了汽車動力?！?/br>
    “不過，盡管如此粗暴，沒有任何藝術感可言，它還是已經落后了，只是因為美麗國并沒有這么合適的又動力足、便宜的小型發動機, 而打了市場一個措手不及而已?！?/br>
    “所以它的訂貨會表現還不錯。不過，這不是長久的，”布萊克侃侃而談，“已經不少汽車商研究了它，準備推出更先進的小型發動機。所以，晴天機械訂出三十萬臺，這種事兒不會超過兩年的, 他們應該想想，怎么改進自己的技術，而不是東奔西跑，弄什么變速箱?！?/br>
    “要知道，她的發動機線是撿的現成的，但好歹是70年代的技術，東北齒輪廠的變速箱生產線，差距太遠了，用不了的?！?/br>
    徐峰聽了點點頭，有些好奇的問：“也就說，裝配cs-1號發動機的小汽車訂貨會表現非常好，力壓群雄是嗎？”

    布萊克：……

    徐峰覺得，有那么一瞬間，布萊克好像臉上有點繃不住了，他哼了一聲，沒有回答，扭頭就走了。

    徐峰做了這么多年辦公室主任，就是個八面玲瓏的人，怎么可能知道這話不該問呢。但是，他還是個夏國人啊，聽到這種消息，怎么可能不確認一下？！

    這是他們夏國汽車行業難得揚眉吐氣的事兒，就算布萊克不高興也得問。再說，布萊克這人就跟只貓似的，脾氣大，事兒多，不過也好哄，說幾句好話，就行了，他能哄回來。

    徐峰樂顛顛的，就回頭把這事兒跟東汽的董事長遲一鳴說了，順便還跟旁邊的同事說了。

    所以東汽這邊氣氛就有點不一樣，頂著托卡集團的帽子，大家暗地里都有點為晴天機械興奮。

    怪怪的。

    倒是東北齒輪廠的車上，本來林小松一個勁兒地說，可這會兒火力全集中在何熙身上了：“這車是新發售的，您也沒下去檢查，怎么能知道嗎？這也太厲害了吧?！?/br>
    何熙能說她的記憶里，有一批s系列汽車就是在裝配的時候少了一根螺栓，導致懸臂梁出現了裂紋，最終召回修理嗎？

    所以她一聽這個癥狀，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但這話不能說，她說的是：“一方面是我聽國外同行說過這個案例，另一方面也是經驗判斷，抖動感需要檢查的地方就那么多，從我們瞧見他們，到我們停下，那個司機一直在檢查，他已經檢查完了輪胎，正在擺弄方向盤檢查轉向，顯然都沒有問題，所以我就咬定了?！?/br>
    “不過并不是百分百的確定，也有可能是前輪定位問題，不過這個系列的車這方面做得很好，一般沒事，所以我就沒說是那個?！?/br>
    林小松一臉詫異：“你不是拿定了??？萬一錯了呢？”

    “那就錯了唄！”何熙笑瞇瞇，“當時把他鎮住就行了?！?/br>
    何熙說的輕松愉快，林小松總覺得不是這回事，憑借他對何熙的了解，還有剛剛何熙說話的語氣，他有個預感，何熙說的是對的，她現在這么說，只是不想張揚而已。

    等著到了廠子里，已經中午了，按著流程，他們先把何熙一行人安置在了齒輪廠的招待所，讓他們放下東西然后一起去食堂吃飯。

    趁著有空，林小松給東汽那邊的汽車班打了個電話，都一個城市里，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都是熟人，一接通林小松就說：“大頭呢，布萊克的車開回來了嗎？什么問題??？”

    大頭就是汽車班的班長，一聽就說：“你怎么還問我，小李說是你們的客人發現的，可厲害呢。我們一檢查，可不是嗎？居然少了個螺栓，懸臂梁已經有了隱裂，要是不注意，肯定要出大事?！?/br>
    “你們客人誰呀，這么厲害？怎么還是個很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現在年輕人都這么牛了？”

    林小松就說：“那可不？這是晴天機械的總經理何熙！就是賣三十萬臺發動機那位！老牛啦！”

    “原來是她啊?！贝箢^聽了就覺得這事兒能理解了，不過他還說：“真厲害，如果不是她提醒，就算我們找到了地方，也八成會想著只是少個螺栓，加一個就行了。真要出事，那就是大事，說起來，她可是救了布萊克一次?！?/br>
    這話讓林小松眼睛一亮。

    等著掛了電話，他就將這事兒跟旁邊接待的人吹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