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佟歲民考慮的，雖然錢很重要，但是不是合適更重要。

    何熙就說：“我現在想干第一件事，是單點電噴技術?！?/br>
    發動機的供油方式其實分了三類。

    第一類是化油器，是通過將空氣和汽油以一定比例混合，霧化后由火花塞點火。這是純機械的。

    第二類就是電噴技術，電噴技術又分為單點電噴和多點電噴，后者更先進一些。它的原理就是由計算機根據缸內氣體的濃度實時計算需要噴出的油量，在進氣管與空氣混合后，進入氣缸點燃。

    第三類是缸內直噴技術，就是計算機控制直接將燃油霧化后噴入氣缸，與氣缸內的氣體混合。

    這三種是一種比一種先進，而且一種比一種耗油量少，升功率大。

    夏國目前所有的汽車都是用的化油器，但早在五十年代，國外就開始研究電噴技術，直到六十年代已經有高端汽車在使用，而在1978年后，櫻花國美麗國的汽車公司已經開始推出應用了電噴技術的汽車。

    cs系列發動機被淘汰一個原因也是因為是化油器已經落伍了。

    夏國的汽車行業要想發展，就得看發動機，而電噴技術是重中之重。

    果不其然，佟歲民教授是懂行的，他臉上都帶著驚喜：“這也是我一直想要研究的，不過，我們技術不夠，資料缺乏，恐怕很難很快出成果，而且這個需要大量的資金，所以……”

    他這是提醒何熙理想很美好，但是實際情況不容樂觀，恐怕錢會打水漂，何熙笑著說：“佟教授，資金沒問題，至于缺乏資料，我倒是從櫻花國得到了一些電噴技術的資料，我拿了一部分過來，您先看看?！?/br>
    佟歲民驚喜萬分，一拿到那些資料，已經移不開眼睛了，站在原地連回去坐下都來不及，一點點慢慢地看著，然后不停地說：“原來是這樣！”

    何熙就知道會這樣，她也沒等，反正資料只是一部分，佟歲民看完了就會聯系她。

    等著伍永城回來了，手里提溜著個立式電風扇，何熙就把電風扇放在了辦公室的一角，插上電，按下了最慢的開關，讓它搖起了頭，這才離去。

    果不其然，第二天，佟歲民就背著小包來找了她：“我已經跟校領導談過了，目前看沒大問題，等著實驗室簽了合同，是不是后續資料就能給我？”

    何熙點頭：“當然！您忙就是了，我馬上回海州，等我回來，咱們定這事兒?！?/br>
    倒是顧孟平，抱著東西一回家，他媽已經等著他吃飯了，“快點來吧，今天做了你喜歡吃的魚?！?/br>
    顧孟平就點點頭：“好?！?/br>
    等著換了衣服出來，就坐在了林淑琴的對面，張姨則坐在了顧孟平一邊，至于顧孟平的爸爸，是常年不在家吃飯的。

    吃著飯林淑琴就說：“你趙阿姨的女兒今年大學畢業，分配到了商務廳，你見她的，漂亮懂事，這個周末你們去看場電影吧?！?/br>
    相親的事兒林淑琴這半年提了很多次了，顧孟平都是不答應，果不其然，她說完，顧孟平第一句話就是：“恐怕不行?！?/br>
    林淑琴已經很煩了，直接問：“又哪里不行，就何熙行嗎？可人家看不上你，一聽見有傳言，立刻就否認了。她壓根沒把你放心上?！?/br>
    “再說，”林淑琴也有理由，“她根本就不適合咱們家，是厲害，是有本事，三十萬臺發動機也非常人能做到的，可是，她工作方式太粗暴了，你看看現在她的名聲，人家都說她有點本事有點錢就開始趾高氣昂。她很優秀，但不合適咱們家?！?/br>
    顧孟平直接放下了筷子：“媽，我和何熙壓根沒有關系，您沒有資格這么評論一個女孩子。她憑什么要合適我們家？我們家是誰？憑什么這么挑剔別人？您捫心自問，如果何熙有個我一樣的爸爸，我配得上嗎？那群人還敢罵嗎？他們就是欺負人而已?！?/br>
    林淑琴被他直接噎住了：“你……哪里有你這樣妄自菲薄的。她……”

    顧孟平沒讓她說出來其他的話：“我說不行跟她沒關系，是因為我前一陣子已經提出了申請，到南江省工作。今天部委已經批準了。我后天就會啟程?！?/br>
    林淑琴可沒想到這個，她直接站起來了：“你沒跟家里商量！”

    顧孟平淡定地看著她：“我跟爸爸說過了，他并沒有意見。而且，從部委調任地方，是十分常見的，別人都可以，我為什么不可以。我吃飽了?！?/br>
    說完，顧孟平就起身回屋。

    林淑琴氣得不得了，沖著他的背影喊：“你是為了何熙吧，為了配上她是不是？想升的更快是不是？顧孟平，你就沒想過，你們壓根不合適。

    何熙在部委這么久，男未婚女未嫁，你為什么不大方地追？你有機會的。你的性格根本就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可何熙呢。她果斷，她要強，她不喜歡那些試探曖昧日久生情，也不喜歡受委屈被誤會，可你做不到，你是顧家人，你要臉面，注重得失，事事心里都權衡，沒有把握不出手，我本來是想插手的，可是我了解了一下根本就沒動，你倆注定就不是一路人！”

    顧孟平一下子就停了下來，扭頭看著她說：“你說得都對，所以，我要改?！闭f完，顧孟平進了屋。

    林淑琴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你就是討債的?！?/br>
    倒是何熙，送走了林侯勝和孟愛華后，就到了七月初，馬上就要高考了，她將京城的事務交代了一下，就回了家。

    不過回小李村之前，先在海州停留了一下，見見兩位汽車廠的廠長。

    陸華一大早就來到了機械廳，他其實猶豫了很久，都沒下定決心接受這個合作，還是他老婆下了一劑狠藥：“有錢沒權你還占著一樣，死守著廠子倒閉了，你這個廠長算個屁？！到時候你兒子結婚女兒嫁人，你啥都沒有，你臉呢，你放在地上給人踩人家都嫌棄?！?/br>
    他想想也是，只能向現實低頭，這才定了心思，準備和晴天機械合作。只是沒想到，一到機械廳，就瞧見了穿的西裝革履的林志佳，早就等在那里了。

    見了他，蔫不唧唧的林志佳沖他小心地笑笑：“你也來了，何總等會兒到，還得等一會?！?/br>
    陸華就驚了：“你也參加嗎？你們不是轉產了嗎？沒說香河廠參加??！”

    林志佳語不驚人死不休：“對，咱倆廠競爭?！?/br>
    65.  三章合一

    陸華壓根沒想到，居然還……

    陸華壓根沒想到, 居然還有競爭者？

    他倒是不覺得香河廠能有多威脅，畢竟，整個南河省六家汽車廠, 甭管什么單子，他們是唯一有訂單的，還能上交易會的。

    但突然有其他廠子加入他也是不愿意。

    他心里就把張千山罵了個半死：那家伙那天關著門說話，一副為了他們汽配廠好的口氣, 還真以為給汽配廠什么優待，鬧了半天, 不是就一家。

    陸華就覺得張千山這人不地道。雖然香河廠不咋樣吧, 但終究是競爭對手, 他但凡要知道要競爭，也會注意點，起碼那個優勢報告要改改, 他那會兒心里矛盾，寫的時候很敷衍，恐怕看起來感官不好。

    何熙那個人吹毛求疵的，八成得挑他毛病。

    想到這里，陸華又把張千山埋怨了一下，隨后又嘲弄自己：你看, 你發誓不踏入晴天發動機廠，現在不僅食言了，還得好好巴結人家，這臉都不要了。

    帶著這種又求人又敏感的想法，陸華的臉色怎么可能好看？

    何熙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出來了，陸華和林志佳都站了起來, 都沖她笑，不過林志佳是內心激動，眼睛冒光，恨不得現在就要發言那種，而陸華則有點別扭：笑意不達眼底，他的目光還是以一種防備性的看著何熙，好像生怕何熙把他吃掉。

    不過何熙也沒揭穿，直接問好落座，張千山作為主持，就先把情況說了：“是這樣的，晴天機械這邊有意推出整車，現在需要一家裝配廠，我們溝通過后，晴天機械愿意把這個機會留給南河省，這是晴天機械對故鄉的支持，非常感謝?！?/br>
    他說完就先鼓起了掌。

    何熙也跟著拍了拍手，隨后張千山就又說了：“本來呢，我們是考慮南河省汽配廠，這家廠子歷史悠久，中等規模，工人工種齊全而且技術不錯。不過后來香河廠自薦請纓，我們考察了一下，覺得香河廠也是有一定優勢的，所以就把兩位都叫來，一起聊聊?！?/br>
    陸華本來還氣著呢，一聽就愣了，居然是主動請纓？不是張千山叫的？那林志佳怎么知道的？

    不過他再怎樣，也是個廠長，場面上的事兒還是知道的，這話不能說，只能憋著。

    倒是張千山說完開頭語，終于進入正題：“那我們現在開始吧?！?/br>
    何熙把話直接接過去了，她手里拿著兩份報告，明確地說：“兩份報告我看到了，香河廠比較詳盡，而且對自己很有認知，汽配廠比較籠統，并沒有寫出來太大的優勢。但今天的話題是撇開這個的，我有幾個問題想跟兩位廠長聊聊。還請知無不言?！?/br>
    林志佳立刻說：“那一定?！标懭A也點點頭。

    何熙就開始了：“第一個問題是，你們為什么會愿意選擇跟我們合作？”

    這問題太簡單了，陸華自認為是了解何熙的，她這人，口大愛吹牛，喜歡將愛國掛在嘴上，動不動行業發展，一討論就是未來趨勢。

    所以直接開口：“有兩個原因。一是晴天機械現在發展迅速，我們都是一個行業的，也愿意配合你們的步伐，為夏國的汽車行業盡一份力。畢竟現在的趨勢不太好。雖然我們簽訂了整車引進協議，但那用市場換來的，將市場都給人家了，以后我們夏國還不得被牽著鼻子走，只有我們自己有技術，強大起來，我們才有抗衡的能力。

    二是也有點私心，想在這樣的一個大浪潮下，給我們一千多人職工謀個好飯碗。作為廠長，這是我指責?！?/br>
    陸華開始的時候是不愿意巴結何熙的，不過說起來倒是很順溜，說完了也很滿意。

    何熙點點頭，沒評價又看向了林志佳，林志佳一副老實的樣子，坐在那兒直接說：“那我挺慚愧的，我不是不知道合資車進來我們會處境不好，但是顧不上這些。我之所以想盡辦法跟您合作，是因為我們廠過不下去了?！?/br>
    “我們廠去年積壓了1020萬的資金，這里面一半是原材料，另一半是生產出來賣不出去的小汽車。都是欠款?！?/br>
    “后來機械廳看我們基本工資都發不出去了，就從海州那里將t185的組裝拿出來給我們一部分，這部分可以保證我們能發工資，但是福利獎金一概沒有，欠款的利息也還不上?！?/br>
    “這不是長久之計啊，ts1號拖拉機廠房已經建的差不多了，明年就可以上市，到時候海州廠的t185肯定會減產，我們又沒法吃飯了?！?/br>
    “所以，我覺得您想做整車，必然會敢在合資車上市前，這是好機會，就來找您了?！?/br>
    兩個人內容其實是差不多的，都看到了行業的危機，但陸華覺得還是他的立意高一點，林志佳的回答，就跟他這人一樣，小家子氣。

    不過何熙并沒有評價，而是直接提了第二個問題：“你們能給晴天機械多少權利，又需要晴天機械做什么？”

    這問題就不太好拿捏度數，陸華覺得，這就是看大家對晴天機械讓利多少，那后面回答的很容易可以更寬一點。

    他沒吭聲。

    林志佳倒是傻不拉幾的，直接回答了：“是這么想的，我們廠一共890名職工，其中一線職工750名，管理人員和后勤人員140名?！?/br>
    “一線職工你們都可以用，我們的平均年齡很低，而且文化水平都不錯，管理人員和后勤，則看你們需要，我也可以推薦?！?/br>
    他這么說，陸華心里就開始罵了這可是都給了，一點自己的不留，讓他怎么說。

    結果林志佳還沒說完：“可我對晴天機械的確是有個要求的，我們香河汽車廠建廠50年，在民國就有了，那會兒叫做香河維修廠，維修汽車的。創立人是徐中南老先生，他是位愛國人士，50年代，他去世的時候，將這個廠子捐給了國家?！?/br>
    “那會兒我們國家汽車行業完全沒有基礎，最基本的設計都沒有，只能靠手工仿制老大哥的產品，那真是一點點焊，一點點用錘頭砸，一點點磨出來的，我們憑著一股子不服輸的勁兒撐過來了。國家需要汽車的時候，我們是連軸轉加班，沒耽誤過一臺。我知道，現在講究競爭，我們水平不成，賣不出去很正常，但是，這股子香河精神，我不想丟?！?/br>
    “所以我的要求是，我們香河廠的牌子不能摘，如果條件允許下，有朝一日何總能有合適的技術轉讓，讓我們這個汽車廠活下去，繼續生產我們的五星牌小汽車?！?/br>
    林志佳那股子老實又憋屈的樣子，其實真的很容易讓人破防。

    起碼張千山的眼睛就有點紅了，這些老廠子，現在看起來都是累贅，他們設備老化，產品落后，質量一般，市場不認，不但欠了一屁股債，還有一堆人要養，都是麻煩事。

    但必須說，他們都是為了建設祖國貢獻過的。在需要的時候，這些人拋家舍業、克服萬難，撐起了夏國汽車行業并不大的一片天。

    張千山忍不住說：“老林啊，你有心了?！?/br>
    倒是陸華沒想到，林志佳居然打感情牌，不過他覺得沒什么用，感動有什么，曾經奉獻有什么，當時他們找何熙不也說自己不容易，何熙也沒松口賣發動機給他們嗎？

    他想了想說的是：“我們都可以?！?/br>
    何熙點點頭，又問了幾個問題，陸華和林志佳的角度總是不一樣，何熙聽完后，就對著兩位說：“我需要考慮一下，然后和張處長再商量一下，謝謝兩位廠長了?！?/br>
    這倒是正常的，陸華和林志佳立刻站了起來，何熙就把他倆送出了門，等著回來，張千山就問她：“你怎么想？”

    何熙說：“就香河吧。不過還是要去實地看看在公布。不過，應該沒有什么大的變動?！?/br>
    “一是林志佳的報告寫得很詳盡，工人的年齡分布，各工種的級別人數，都有。這些東西都是客觀的，我去了也是一樣。至于設備，他也寫了，但我看了看，其實能用的不多，還是需要新設備，我去了也沒用?！?/br>
    張千山也不意外，原本他覺得汽配廠合適，人多地大設備稍微新一點，只是陸華的表現實在是讓人不滿意。尤其是今天回答何熙的問題，假大空，比起林志佳來說，太不真誠了。

    其實有時候，條件是一方面，人是一方面，人不合適，寧愿選擇差一些的，更何況，香河廠從年齡和文化水平上也有優勢。

    他就說：“我知道了，你這兩天有事，高考過后吧，我安排你到香河廠參觀?！?/br>
    這事兒定了，何熙就直接趕回了家。

    直接去的青陽縣，李一民是在青陽縣一中參加高考，何熙到的時候，是七月六號，這會兒縣一中已經放假了，美其名曰讓大家放松放松。

    不過，哪里放松啊。

    何熙平時到家，家里那叫一個熱鬧，有做飯的，有看電視的，有打牌的，有聊天的，何熙今天停車下來，院子里安靜的跟沒人一樣，她還說呢：“不對啊，大舅他們都來了，怎么這么靜？出去了？”

    伍永城就說：“要不送您先去發動機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