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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只是個紈绔?。ù┰剑┰诰€閱讀 - 分卷(64)

分卷(64)

    他這會兒冷靜下來,也開始懊悔,伸頭往外看。

    派出去的小廝沒有回來報信的,祁垣怕徐瑨被為難,干脆將院里的人全都打發了去,一趟趟地往這傳消息。

    這一等便是兩個時辰過去。小廝丫鬟們都探聽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祁卓的書房在他臥房的后面,現在祁卓連院子都鎖了,祁垣又讓人去找狗洞,結果狗洞也給堵上了。

    祁垣:

    祁垣哭笑不得起來,心想也短短幾天,祁卓倒是對自己了解的夠透徹,又或者是這人在外打仗兩年,習慣了謹慎行事而已。

    他這下無計可施,干坐著又心焦,索性將揚州送來的木魚玩具搗鼓出來,一下下地敲著解悶,開始琢磨要不要跟祁卓講,他的真兒子還活著?

    天色漸黑,金風驟起。

    祁卓一臉疲憊地回來,進屋便見祁垣在敲木魚,才消下去的氣又騰地起來,胡子都要被氣直了。

    祁垣這兩個時辰卻是前前后后想了許多遍,見他進來,笑著喊:爹!

    祁卓忍著氣問,你這又是在做什么?

    祁垣道:為子敬兄祈福。爹你在西南兩年,英勇神武,力大無窮,一拳頭下去子敬兄就要被捶扁了,我想寫幾卷佛經來著,但抄字太累,還是敲敲木魚罷。

    祁卓聽得目瞪口呆,簡直要被氣笑了。

    若不是我要離京,這次定要把你鎖去祠堂,家法伺候!祁卓又氣又惱,簡直不像話,先生教你的詩書禮儀都去哪兒了?你也跟著搞起孌童

    先生教的,不是都被大水沖走了么?祁垣卻厚著臉皮,嬉皮笑臉地湊了上來,拉著祁卓的胳膊按到座位上,爹你先消消氣,我給你沖個茶你再罵。

    祁卓:

    祁卓從沒跟兒子這么親近過,祁垣笑嘻嘻地獻殷勤,他一時不習慣,反倒忘了發火。

    祁垣從柜子里取出從婉君姑娘拿要來的一點團茶餅,讓人去拿燒水的東西,自己則親自洗杯溫杯,烤茶碾末。

    祁卓反應過來,怒道:都什么時候了還喝茶?!

    戌時而已,祁垣道,一會兒就好,爹你在西南喝不到茶葉吧?

    祁卓:

    這是討論茶葉的時候嗎?

    祁卓這幾天簡直內憂外患,家中不安,外面不平,他剛剛叫著徐瑨本想好好教訓一番的,然而徐瑨卻看到了他桌上的沙盤,跟他談起了此次西南之行的奪兵之策。

    祁卓不止一次聽徐瓔說起過,三弟徐瑨論學識、眼界、用兵戰策,皆在兩位兄長之上。他對徐瓔已經很是欽佩,又在軍中數次受徐瓔照拂,本就心存感激,如今見徐瑨果真見識非凡,哪還顧得上責備他跟祁垣的私事。

    直到后來政事談完,徐瑨主動撩起袍裾,去階下端端正正行了大禮,說起祁垣一事

    祁卓再惜才,也不可能答應兒子去跟人搞男男之風。只得淡然拒絕,讓人送客。然而這事總不能不問,關節還在自己兒子身上,他思索半天,這才重新回來找祁垣。

    結果祁垣在這給他泡起了茶?

    祁卓深吸了一口氣,開門見山道:我明日一早就要離京,你在家中長兄如父,責任如山。我給你說幾件事,你莫要跟我打岔。

    虎伏把小爐和茶壺送了進來,燒上火。

    祁垣便將茶餅烤出香氣,包在凈紙之中碾碎,篩出細粉,神色也正經許多:爹是要將伯府交給我嗎?

    祁卓冷哼一聲:你如今這么不知上進,若不是你沒什么兄長,這伯府定交不到你手里來。

    祁垣垂著眼,嗯了一聲,卻道:爹若將伯府交給我,我是護不住的。

    祁卓一愣。

    今天是我不對,不該跟爹頂嘴。但爹也知道祖母為人,你這次去西南一路兇險,蔡府覬覦這伯府的丹書鐵券,未必不會再生事端。祁垣道,我如今也沒什么本事,只會做些香品,所以我打算正經經營一下香鋪,其他不論,母親和meimei我定能照顧的很好。

    能照管好至親就不錯了,其他也顧不得許多。祁卓嘆了口氣,突然反應過來,皺眉道,只是經營商鋪終是末流,你這輩子還要去當商戶不成?科舉出仕才是正道!

    祁垣:我要是出不了呢?

    祁卓:你十歲便已考取了秀才,如今便是當自己白紙一張,從頭學過也不過十年!

    壺中水沸,祁垣提壺將滾水澆入茶盞,拿小勺攪動幾下,遞給祁卓:我十歲時,不會讀書,只會分茶。

    祁卓皺眉,隨即便見眼前茶盞中茶油厚厚浮起一層,層層疊疊,高低分落,赫然是他在沙盤上所繪的獨水河地勢。

    這是祁卓已經驚地說不出話了,分茶手藝他也聽說過,這原本是宋時勛貴士族才玩的雅事,但早已沒落,祁垣自幼不愛品茶飲酒,如何學會的?

    祁垣將茶盞放在他的面前,提氣凝神,又拿茶勺攪動了一下。

    祁卓驚訝地拿起茶盞,便見落下的茶湯上浮現一句話:當官隨時有。

    祁卓:

    祁垣道:我十歲那年,有個游方道士去我家,教了我這手分茶的本事。

    他端坐垂眸,指繞腕旋,自若地將另三碗一通點完,圖案或是戰船飛渡,或像軍馬嘶鳴,寒江照影。然而圖像須臾便滅,隨后卻是三句大白話。

    祁卓湊前,喃喃念出聲:監生滿地走,朝中一半臣,都是蔡門狗。

    祁卓:??!

    放肆!祁卓怒道,這話也是隨便能說的嗎?

    祁垣被吼的一愣,隨后卻笑了笑,道:我不敢說,就跟爹牢sao一下,如今這世道,當官靠的是什么?

    祁卓氣得胡子抖了抖,看向他。

    是關系、銀子、臉皮、運氣、以及一丁點的才華。祁垣冷嗤一聲,不屑道,什么治學求經,為天下百姓?;实圩顡牡氖抢杳癜傩諉??才不是,他只想帝位在自家易手衍承,世代享受宮室之美、飲食之精,奴婢之奉、群臣之懼而已。所以比百姓更重要的,是這帝位不能旁落異姓外臣。在朝為官,庸人無擾,唯有能臣干將才會被忌憚。

    你怎會這么想?祁卓先是大驚,等聽出后幾句的怨氣之后,不由皺眉道,爹知道你這些年受了委屈,整日擔驚受怕。

    不,祁垣從一旁站起,整了整衣服,跪倒在地,爹,受委屈的是伯修兄。我本就對朝臣反感,所以從來沒有入朝之心。

    祁卓看著他,微微瞇了瞇眼,不禁深吸了一口氣。

    什么意思?祁卓沉聲問,伯修兄又是誰?

    祁垣道:伯修兄便是原來的祁垣,你的兒子。

    他說完停頓了一下,抬起頭,看著祁卓道:我并非你兒子。說來話長,我本是揚州齊府的小公子,叫齊鳶,今年二月份出門玩耍時被人所害,丟了性命。醒來之后,就占據了祁垣兄的身體。而祁垣兄則到了我的身上,他如今的身份是揚州的小公子,自己取了伯修二字。所以我叫他伯修兄。

    祁卓錯愕地盯著他。

    祁垣一口氣說完,想了想覺得自己說的還算清楚,又道:我倆人換了身體,但現在不能各回各家,所以只好先這樣。

    你是說祁卓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你不是垣兒?

    祁垣點了點頭。

    祁卓深吸一口氣,默不作聲的站了起來,然而腳底到底虛浮了一下,袖子差點掃落茶盞。

    他站起后,似乎不知道如何是好,不停地來回踱步,半天沒有吭聲。

    祁垣道:我原來在家就是個浪蕩公子哥兒,所以四書也沒學會。我會制香,也是因為那是我家祖傳的香譜。我曾想過回揚州,然而才到通州驛,就被兵馬司的羅儀給抓住了。對了,羅儀想求娶云嵐

    娶云嵐?祁卓終于有了反應,怒道,哪來的混小子!云嵐還沒及笄,他又如何認識的!

    不過祁垣說的,倒是跟徐瑨說的對了起來。徐瑨今日交代,說自己在通州驛遇到的祁垣,后者當時要去揚州,自己不肯,所以跟他同吃同住了幾日,漸生情愫。

    祁卓當時就想,垣兒好好的去揚州做什么?

    祁垣道:我被抓去大牢的時候,怕你叛敵的事情一旦坐實,要被滿門抄斬,所以把云嵐偷偷送出京了。羅儀就是幫云嵐出城的人。

    他這時候還不忘為羅儀說話。祁卓哪能聽不出他口中的傾向,只得哼了一聲。

    雖然此事太過匪夷所思,但祁卓并非沒有懷疑過。要知道兩年之前的祁垣,跟現在的樣貌也大不一樣。

    他起初還懷疑過是別人冒充了垣兒過來,然而幾次細問彭氏,后者都咬定祁垣一直跟他們在一塊,只是落水之后就這樣了,再加上祁垣始終護著他們母女,當初入大牢的時候也是坦然赴死的架勢,所以祁卓只得勉強接受。

    現在祁垣這么解釋,他反倒覺得正常了一些。

    畢竟這倆孩子心性完全不一樣。

    此事可還有證據?到底涉及鬼怪之事,祁卓仍是有些恍惚,回頭問了一句。

    祁垣皺了皺眉,突然想到了伯修這次的來信和上回寄來的兩本書。以前的信看過都燒掉了,唯有這次,他為了質問徐瑨,所以忘了燒,留了下來。

    此事機密,我倆都不敢告訴別人,所以證物不多。祁垣忙站起來,跑去床底下翻出小心收起的兩本書來。

    祁卓一看《天下水陸行程》,卻是臉色大變。

    這本,這本我只給你看過一次。

    祁卓伸手接過,手卻抖個不停,掀開一看,里面赫然是兒子熟悉的字跡,跟現在祁垣的團團字截然不同。不由老淚滾滾,當即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

    祁卓趕緊背過身去。

    祁垣只當沒看見,等他那邊平復些許,又把上次的來信遞給他。

    然而祁卓一打開就怒了。

    成何體統!祁卓瞪著眼,氣得老臉通紅,什么嫁娶之詞,簡直胡鬧!

    祁垣突然想起這信的開頭,臉皮轟一下就紅了,伸手就要奪:你你你看后面的就行,第一張給我

    祁卓卻捏著信轉身,避開他,邊訓斥著邊繼續往下看。

    祁垣跳起去奪,又不及他高,只得作罷。

    祁垣:

    他能看到祁卓時不時抬起袖子拭淚,心中突然也酸楚起來。

    伯修最后一封信寫了許多,調侃完他和徐瑨,便問他兩本書看的如何?若是對這些風物人情感興趣,可去家里哪里哪里找某書來看。

    祁垣壓根兒就不愿看字,所以一直沒去找,然而這些祁卓卻是清楚的。

    后來伯修還慨嘆他很佩服逢舟兄,自己幼時孤傲,在京中沒有朋友。后來在府中閉門不出,更是孤單,以至于一日比一日話少,有時一個月都不會跟人講一句話。

    然而逢舟卻是兩地都吃的開,他才醒來時,便有許多朋友來齊府探望他。如今他在揚州辦事,那些人也是幫了很多忙。

    繁瑣絮絮,都是知己之語。

    祁卓強抑著情緒,看完之后在原地駐足許久,腳下的地面洇濕了一小片。

    室內安靜許久。

    祁垣說:伯修原來還寫過幾封信,我倆怕旁人知道,所以都燒了我把第一封默下來了。

    祁卓轉過身,結果他寫的兩張毫無筋骨的團團字。

    逢舟兄親啟

    揚州數日,恍如一夢

    數月之前,不意變故,竟牽連足下,致君父子隔闊,相見無期某如今獨居閑處,卻累君照管親眷,感涕不可言。然祁府多事之秋恐移殃齊府眾親,只得暫絕北歸之望

    我收信的時候正在都察院大獄,所以讀了好多遍才舍得燒。祁垣笑道,伯修兄的確文采出眾,我第一遍差點沒看懂。

    祁卓抬頭,怔怔地看著祁垣,突然一個箭步過來,沖著祁垣肅身一拜。

    祁垣嚇了一跳。

    使不得!祁垣哭笑不得地把人扶?。喝缃裎疫€是你兒子呢,這要折我壽的!

    祁卓深揖過后,才深吸一口氣,沉聲道:齊公子對伯府大恩,祁卓沒齒難忘。

    別你就當多了個兒子就是。祁垣笑道,爹!

    他嬉笑起來就沒了正形,又道:伯修兄如今很得江浙提學的賞識,以后肯定要入京為官的。以后你就有倆兒子了。

    祁卓不覺也被他感染,使勁揩了揩眼角,也笑著嗯了一聲。

    既然你肯叫我聲爹,祁卓又肅然道,那你可要記住了,我是斷然不許你行那孌童之好的。

    祁垣:

    祁垣氣短起來,小聲道:我跟徐子敬可不是孌童男寵之流,我們也是互許終身的。

    胡鬧,什么互許終身!祁卓眉毛倒豎起來,你倆年少氣盛,說什么都好聽。等再過幾年,徐家若改了主意,自有他當國公爺的爹,三品大員的哥哥去張羅婚事!你呢?

    祁垣從未想過這個,心中一震。

    我還有你啊。祁垣強辯道,大不了到時候我也找!

    祁卓看他:我若回不來呢!此次去崖川已經夠兇險了,等回到戰場更是刀劍無眼,我若回不來,誰還能為你撐腰!

    祁垣被問住,怔了怔。

    祁卓看他目光澄澈,憨然可愛,完全還是小孩心性,揮手道:無論如何,這事我不贊成。除非他國公府敢三媒六聘過來。

    祁垣瞪大眼:??

    反了,祁卓又反應過來,道,除非他國公府肯答應,我們伯府三媒六聘,把徐子敬娶進府,以后做我們祁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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