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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正放下茶碗,將膝上衣角抹平,慢悠悠道:“說了多少次了,不是我不肯幫你,老話說的好,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出了吞虎村,就該依著夫家的規矩過日子,那邊都不管,我又如何伸這個手呢?” “話不是這么說的,這世間哪有平白無故挨打受罰的規矩?您身為里正,難道……” 她話沒說完,只見里正揉揉眼睛望向門前,幾個人走了進來,畏畏縮縮的小秀才跟著三個氣勢洶洶,一身玄色的大漢,其中兩位腰間佩刀,一看就是公門中人。 小秀才一進來,立馬指著他大喝一聲:“就是他,騙了我和書院的錢,官爺們快把他拿下!” 郭岳李升亮了亮腰牌,立馬就要動手,里正嚇了一跳,退后一步喝道:“胡說什么呢!誰騙錢了!” 謝黛寧冷笑一下,從袖中拿出兩張收條,明明白白,購買秧苗的數量相同,金額卻差了一倍,其中一張還有個紅燦燦的手印。 “說的就是你,這上面有你的手印,還敢狡辯!” 里正一看后悔不迭,強撐著辯解:“做買賣講究你情我愿,我賣的高些,別人賣的低些,本就是常事,怎么算騙呢?” 郭岳大喝道:“刁民!竟敢強辯?你身為里正莫非不知戶律規定?春耕之時嚴令禁止哄抬作物價格?你坑騙學子,漲價一倍!如今證據確鑿,別廢話,跟我見官!” “……是不是你?黑心腸的喲,明明你也拿了錢,還好意思來舉報我?官爺,官爺明察??!這個秀才也貪了錢的!”里正大叫一聲,就要去抓謝黛寧。 郭岳一把推開他,怒目斥道:“還敢動手動腳!這秀才受你蒙騙,若不是孟仙村里正清正無私,報上實價,他還不知你這糟老頭弄鬼!你還敢反咬一口?當真無恥至極!” 里正徹底沒了聲兒,他按了手印,可惜和謝黛寧合謀的那些半點證據都無,半晌方哭道:“我那天是豬油蒙了心了,一時起了壞心思!我把錢全還了,官爺就饒我一次罷!我都快六十了,若是為了這點事去見官,日后可怎么活呀!我……我家里還有老母親,我還有兒子閨女,傳出去都沒法見人了!” 看火候差不多了,謝黛寧在一旁懊悔道:“若不是孟仙村的主動找來,這事兒也鬧不開……” 里正猛的抬起頭看著他,他就說嘛,小秀才也拿了錢啊,如今鬧開了,他也難以自證清白,都怪孟仙村的糟老頭子找上門去,秀才膽小兜不??!不由心下暗恨! “……再者,吞虎村的秧苗的確比孟仙村的好,所以貴上一點倒也尋常。不過價格差的實在太多了,不知如何解釋才好?!?/br> 里正狠狠心,走到祠堂后取出一包銀子,正是前幾日從謝黛寧手里賺來的,他怕家里婆娘,因此藏著沒帶回去。 他咬著牙把所有錢都還了,哭訴道:“小民一時糊涂,看在我年紀大了的份兒上!給小老兒留個臉面罷!這些銀子如數奉還,求大人們寬恕一回!” 謝黛寧伸出一根手指,輕巧的推了回去,笑道:“這你可誤會幾位大人了!他們是為了這點錢嘛?春耕期間哄抬物價,這罪名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你賣給我的秧苗雖然不多,可卻是給遠近聞名的云嵐書院的,這事傳出去,誰都兜不??!可不是一點錢能解決的?!?/br> 小秀才一點唯唯諾諾的樣子都沒了,里正卻亂了心神,問道:“那你說要如何?” “幾位大人也不是昏聵之人,是哄抬物價還是殺價惡意競爭,誰好誰壞還未可知。若你是實價,那對方就是假的,你假對方則真,所以今日大人們來,不過是查一查到底哪方是老實做生意的罷了?!毙⌒悴攀忠粩?,”我也不知道誰好誰壞,總之,肯定是有緣故的?!?/br> 里正把這話在心里過了幾遍,看見四娘在那里抽泣,他眼前忽然一亮。 村人選舉里正族長,一向是推舉德高望重的耆老,要么就是大族里的長輩,名聲不好萬萬不行。想證明孟仙村里正是壞人不容易,但找個由頭,說他別有用意還不容易?不就是給對方潑臟水——如今眼前,就有個好靶子嘛! 他現下趕緊替吞虎莊村民出個頭,帶著四娘去為了她jiejie大鬧一場,那邊里正是打人的白秀才的堂伯,如此孟仙村是因為幫親護短,才惡意殺價報復吞虎村!這一鬧起來了誰說得清先后? 他趕忙道:“幾位可否給我兩日時間?如今慌忙之間,小老兒也拿不出什么證據?!?/br> 謝黛寧裝著為難的樣子,對著郭岳等人說了一堆好話,又當著里正的面,把兩張收條交上去,把銀子塞了,郭岳等人才拉著臉點頭。 “給你兩日期限!若是不能自證清白,那就去縣衙說罷!”郭岳抖著兩張收條,兇神惡煞的撂下了話。 等他們出了祠堂,里正一把拉過角落里的四娘,急道:“走,去找你家父母,去孟仙村給你三姐討個公道!”召集一幫壯實后生去孟仙村鬧去了。 見人走了,藏在暗處的郭岳道:“謝大人,這樣能幫到那個姑娘嗎?” 謝黛寧嘆了口氣,道:“先看看吧,男人打老婆,只要沒死人旁人就是和稀泥,死了也不過賠錢坐牢罷了。我們又不可能天長日久的守著,若直接把來意道明,兩邊最多是糊弄罷了,日后難保不變本加厲報復三娘和她家人。這個辦法雖然不能徹底解決此事,但是讓兩村里正以此為柄互相攻擊,白秀才再敢打人,誰都不會坐視不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