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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自己之前沒有給阿修買一個終端,然后將他和我牢牢地綁定在一起,否則現在就能輕易地知道他到底在哪里。 我甚至開始質問自己為什么要讓他看新聞,為什么要讓他一個人留在家里,為什么沒有培養出看屋內監控的習慣。 但凡我能修正其中的任何一條,都不至于像現在一樣怕得要死。 我怕阿修會沖動行事,怕他會被抓走,怕他會遭遇什么不測。 我害怕我會失去他。 而當我急促喘息著停下來,鼻間嗅到一絲血腥味的時候,這種恐慌幾乎達到了巔峰。 * 我說不清那是種什么樣的感覺,可能真的是基因在起作用。當路過那個熟悉拐角的時候,余光瞥見一條黑乎乎的無人在意的小巷時,我下意識就猛地剎住了腳步。 我每天都要經過這里兩次,長年累月下來就是無數次。在這個龐大繁雜到數不清的數字里,只有唯一的一次,我踏進了這里。 現在是第二次。 這是一條里面被完全封堵,沒有另一個出口的巷子。 就連平常上下班的高峰期都不會有人注意到這里,更別說今天這個冷清的時間段。 我慢慢靠近巷口,首都星難得晴朗的陽光全部被兩邊聳立的建筑遮擋,我的身影又將從巷子外面傾瀉進來的光線也遮住了。小巷里昏暗陰沉,地面上全是干燥的沙土和塵粒,空氣中漂浮著無窮無盡的灰塵。 它被陽光曬干了濕漉漉的水汽,卻沒能抹除痕跡,依然像我第一次進來時那么臟,一踩進去,就會留下一個腳印。如果我愿意,說不定還能在地面上找到上一回留下的痕跡。 但現在我顯然沒有那個心思。 我盯著巷子最深處那團蜷縮在一起的,白晃晃的人影,恍惚間以為時間倒流。 阿修屈著腿倚靠在最深處的墻上,灰白色的頭發幾乎要與臟灰的墻面融為一體。他閉著眼睛,表情安靜平和到近乎漠然,一手攥著手里的鐵鏈。 另一只手擋在脖子旁邊,手里攥著那筆頭尖銳的鋼筆。 他的白襯衫已經被染紅了。 身上到處都是血,全部都是。鮮紅的,暗紅的,流淌著,凝固了的血。 我僵在原地,從頭到腳渾身冰涼。我預設過無數種情況,卻唯獨沒有這一種。 很淡很淡的黑巧克力混著血腥味飄進我的鼻子,我驟然回神,逼自己冷靜下來,用alpha無比敏銳的感官去感知阿修的呼吸和心跳。 非常微弱,幾乎快要感覺不到了。 我跪在地上深呼吸,把衣服撕下一截去擋他不斷往外流的血,同時放出很多信息素纏到他的脖子上和身上,抖著手將他抱起來。 他突然變得好輕,我輕輕松松就能帶著他回家。 阿修身份特殊,他不能去醫院,也不能報警,更不能驚動周圍任何人或著表現出任何異樣。 我將越來越多的信息素裹在他身上,將他整個人攏進懷里,感受到他偏低的體溫,就算在陽光的照射下也沒有熱起來。 我心慌意亂,煩躁不堪,租了一輛小型公共懸浮車將速度設置到最快,幾分鐘就到了居民城門口。保安看見我和阿修的姿勢以及我們兩人身上濃郁到極點的信息素,重新露出了然的曖|昧笑容,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把我放了進去。 感謝他,我這一次發自內心地感謝他。 我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一進門就大喊231的名字,叫他快點將家里所有的醫療用品和治療儀都拿出來。 顧不上他滿身臟污,我把阿修放到床上,他臉上毫無血色,嘴唇白得像紙,rou眼可見地狀況很不好。 231效率極高地跑到我旁邊,我對著那一堆醫療用品手忙腳亂,想先把鋼筆拿出來又怕會引起更多失血,但鋼筆扎在rou里我又不知道該怎么處理。 我從來沒有這么手足無措過。 我轉身想從231手里拿止血劑的時候,卻看見它面對著阿修,突然亮起雙眼,眼里的藍光在滴滴兩聲過后立刻切換成白色,它整個機器人突然增高一節,長到了我的胸口處。231模樣大變,胸口的顯示屏閃爍片刻,跳出“醫療模式自行啟動成功”的字樣。 我驚呆了,這是我二十幾年來第一次看見231改變模式。它雖然是我父母留下來的機器人,可我從不知道231還有這樣的功能,它一直像個瑣碎普通的管家機器人一樣陪在我身邊。 231有條不紊地飛快掃描了阿修的傷口,緊接著就迅速進行了專業而熟練的處理。此刻我完全顧不上好奇它的事情,急急忙忙去查看阿修的情況。 在231的cao作之下,鋼筆已經被拿了出來,筆尖全是觸目驚心的血跡。我拿紙將這支筆包起來,放在遠離自己的地方。阿修的脖子上纏了好幾圈紗布,血也被止住了,231舉著治療儀在旁邊進行照射治療。 我終于能夠放下心來,有時間喘一口氣,之前被忽略的所有復雜激烈的情緒瞬間涌上心頭。 我非常生氣,非常煩躁,非常懊惱,心里就像有一捧熊熊的烈火在燃燒,我感覺我的信息素都要爆炸了。 我盯著阿修面無血色的臉,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為什么要給他穿衣服?為什么要讓他能接觸到外界的信息? 為什么要松開鏈子給他自由,而不是將他牢牢地拽在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