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瓊枝 第106節
他道:“念念,你在吃醋嗎?” 柔蘭冷著聲音道:“我吃什么醋,二爺高估我了,我一個丫鬟怎……” “我娶你作妻?!?/br> 這句低而緩慢的話一出,小姑娘原本正說著的話便驟然斷掉了。 她眼中現出一瞬間的怔然,但也只是稍縱即逝,很快消失。 她被這句話激怒了,原本一直放在被褥底下握著簪子的手立即抬起,尖銳的簪頭抵上他胸膛,貓兒似的聲音里帶著恨:“二爺拿我尋開心?!?/br> 祝辭只道:“我從不說謊?!?/br> ——二爺從不說謊。 這句話落下的瞬間,柔蘭便是一怔,許多從前的事情被這句話悉數勾起。 她忘記了,不知道什么時候他似乎也說過這樣的話,只是被她遺忘了,一直未曾記起。 是,二爺是從不說謊。 可這回這話聽起來倒很像是謊話。 就算二爺想娶她作妻,她的身份擺在這里也只是枉然,怎么可能呢,他又騙她。 小姑娘的耐心磨得盡了。 她嗓子疼……想起身去接點水喝。 見男人還壓制著她,不讓她起來,柔蘭氣惱起來,抵在他胸膛上的簪子用了幾分力氣,“放開!” 祝辭睨她,“怎么了?” “我、我要喝水?!比崽m說出這話,羞惱得咬牙,耳尖難為情地紅了。 “我替你拿?!?/br> 男人說完,起身披了間衣裳,走去桌邊倒了杯水,這才走回來到拔步床邊,讓她喝下。 見小姑娘將杯盞里的水乖乖喝掉,動作間掩蓋在身上的被褥滑下,他看著,眼眸不禁深了些。 等到柔蘭喝完了,把杯子遞過來。 祝辭接過杯子,卻是隨意將其擱在旁邊柜上。 柔蘭見他倏地靠近,還怔然著,下一瞬,便又被壓倒下去。 低而啞的聲音響在耳邊,意圖不言而喻:“念念……” 第79章 小院子外頭 灼熱的氣息灑在她頸窩處。 小姑娘慌了, 手腳并用地踹他。 她害怕之下,出手便沒有輕重,膝蓋用力一頂, 竟是朝著他衣裳某一處踹過去。 祝辭似是從前被她“誤傷”出了經驗, 眼眸一暗, 將她的腿壓住。 若說方才還可以動彈, 這下是連腳都動不了了。 小姑娘立即道:“別碰我!” 然而,她的話并沒有起到什么效果,男人沒有收斂, 反倒愈發得寸進尺。 她被他的動作嚇到了, 眼前登時又浮起下午混亂中抵死糾纏的記憶,剔透的眼里浮起點點水光, 慌亂中怕得厲害, 喚了一聲:“二爺?!?/br> “嗯?!被璋抵? 祝辭低低應了一聲。 昏黃的光影被拉長, 投映在帳幔上。 柔蘭臉頰燒得厲害,聲如蚊吶,似還帶了淺淺的哭腔。 她躲避著別開頭, 見外頭天色低垂,到口邊的話為難了半晌, 才一字一句慢慢說出來, 隱約還帶著惱意,“二爺也不看看什么時辰了!” 說這句話時, 她似是羞惱得過了頭, 眉眼緊緊蹙著,眼睛不敢看他。 祝辭睨著她。 身下的小姑娘眼眸泛紅,把自己埋進被褥里。他分明瞧得出她方才的話只是假的, 其實她心里惱得很,巴不得將他狠狠咬一口解氣。 可她倒是很聰明,知道這樣行不通,便折了另一個法子來對付他。 佯裝很是害怕,可憐兮兮地求他。 她倒是把他的心思拿捏得很準,知道他素來吃她這一道,便總這樣。從前也是,每每她有什么事情要求他,便都擺出這種模樣,好叫他心軟。 當然,他也回回都依她,她要什么給什么。 祝辭忽然無聲笑了一聲,指尖摩挲著她小巧柔軟的耳垂,暗色沉沉。 ——他也是被她這一道擺了,見她這般乖巧的模樣,逐漸消了警惕。 于是她就消失了。 前一日還笑意盈盈,溫柔乖巧地哄著他,第二日便毫無預兆地消失了蹤影,只留下幾句話。 想起那幾句話,想到今日不久前他在宅子外聽到她說,那就嫁啊。 她還想嫁誰? 嫁給那個李溯道? 一想到李溯道當著他的面握著她的肩膀,喚她念念,與她那般親昵的模樣,他就怒火中燒。 一想到他若不是找到她,制止這一切,她可能就已經在他渾然不知的情況下跟了別人。 ……嫁給其他男人,任其他人摟著她,與她做盡親昵之事。 他想到這些,就恨不得殺了那些人。 柔蘭微睜大了眼睛,眼里藏了忐忑,看向他,她什么都沒說,二爺怎么了? 為什么方才還是好好的,他現在又成了這副令人害怕的模樣。 見祝辭沒有動作,她畏懼之下,推開他又挪到床帳里頭,裹著被褥看他,一雙水眸半是抵觸半是探究。 片刻后,她聽到祝辭沉著聲音問她:“那個李溯道和你什么關系?” 柔蘭怔然了一瞬,不知道為什么他忽然提起李溯道,想了想,只小聲說:“沒什么關系?!?/br> 見男人掀起眼皮看她,她忽然反應過來自己身上什么都沒有,忙用被褥把自己遮得更嚴實,蜷長的眼睫低垂著。 小姑娘這副模樣,倒好像是他問的不對了。 祝辭盯著她,笑了一聲,聲音里壓著危險意味:“沒什么關系?” 若是沒什么關系,那男人會這般護著她?當他是瞎子嗎? 他也是男人,怎么看不出來那李溯道看她的眼神。 他素來克制,并不因為沖動而做決定,可是今日下午李溯道的手碰到她,那般靠近地接觸她時,他心里忽然升起了一個,久違的念頭。 這個念頭如同野草瘋長,差些占據他的理智。 ——他那時竟然覺得,殺了李溯道也不是不可以。 柔蘭緊張地看著祝辭,眼睛微微睜大,被水洗過的瞳仁異常干凈,又是委屈又是惱怒。 她蹙著眉頭想了想,覺得二爺管得這樣寬,她和李溯道又沒什么,他做什么這樣問她? 她心中委屈,語氣也不由負氣,別開視線沒看他,重重哼道:“本來就沒什么關系?!?/br> “李大哥人挺好的,有時候我遇到難事都是他幫的我,”柔蘭心里存著氣,說的話便存心似的想要惹他的不悅,“這些日子若不是他,我……” 她剩下的話被一聲驚呼替代,接下去的話竟是再說不下去了,只能從唇邊溢出幾聲嗚咽。 覺察到男人情緒轉變,原本好不容易出現的溫和悉數被怒意替代,動作的力道也重了很多,柔蘭立即捶他。 胡亂的捶打并沒有讓他稍微輕柔一些,不知過了多久,似乎見她快要呼吸不過來,祝辭才微微松了些力道。 他冷著眼眸,指腹愛憐地摩挲過她哭紅的眼角,低聲道:“念念,你是我的。就是想嫁給旁人,他們敢要你嗎?” 柔蘭咬唇,此時如同炸了毛的刺猬,惱道:“怎么沒有,我……” 她剩下的話斷在喉嚨里,話音成了嗚咽。 祝辭呼吸也有一瞬間的紊亂,他冷著嗓音輕輕笑了聲:“是嗎?” “可是有我在,你也別想?!?/br> 柔蘭被刺激得眼里浮起水光,咬牙,在顫抖中說了句:“你……你無恥?!?/br> 小姑娘還是第一次這般不敬地罵他。 即便是罵人的話,從此刻她嘴里說出來,卻又這樣嬌氣,不像是在罵人,反倒在撒嬌。 罵他便罵他吧,方才她什么話沒說過,還說過想殺了他這樣的話。 祝辭在她無助戰栗時,伏在她耳邊輕笑道:“無恥便無恥吧,念念,你怎么說我都應?!?/br> 柔蘭這下是當真受不了,不敢同他硬氣了。 不久前她還能憑著一腔惱恨同他嗆聲,可現在徹底將他惹怒了,受苦的就是她了。 唇瓣被她自己咬出了痕跡,隱約還嘗到了鐵銹的味道,小姑娘受不了,帶著哭腔的聲音嗚咽著響起來:“我錯了?!?/br> 祝辭親了親她,卻沒有說話。 這動作像是安撫,但是全然沒什么用。 “難受就咬我?!彼?。 小姑娘哀求不成,原本放低的姿態也成了惱怒,指尖在他身上扣進去,末了,又惡狠狠地在他肩頭咬了一口,下口的力道很重很重,像是往死里咬似的。 原本以為祝辭會因為感覺到痛而收斂一些,可不僅沒有,反倒還變本加厲。 她是用多大力道咬下去的,他便還回來。 不知過了多久,小姑娘的手又在被褥里摸到了那支簪子。 只是她手上沒什么力氣,試著握住簪子,好幾次都沒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