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瓊枝 第61節
“哦?”祝辭輕笑道,“請教先生,那該如何做?” 赴白很機靈地給胡麻子倒了杯好酒,恭恭敬敬端過去。 “多謝公子,客氣了客氣了?!焙樽油凭苤?,在赴白的熱情下還是接過,道,“女子要動心,需得心上人付出一番,或是討好,或是恰到實際的安撫,又或者是獨獨對她不同的鐘愛,有了這些,公子還愁得不到心上人芳心?” 最后胡麻子又補了一句:“想來公子也是聰明人,知道該如何做?!?/br> “男女之間情到濃時,無非就是床笫之間的事情,若是男女調轉一番,令女子歡愉,也是佳策?!闭f完之后,胡麻子又客客氣氣鞠了一躬。 赴白聽得云里霧里,大半都沒聽懂,只聽見了全篇的男女二字,至于具體講的什么都沒聽明白,便有些茫然。 祝辭輕笑了聲,“受教了,多謝先生?!?/br> 赴白這句話聽懂了,趕緊將銀錢恭敬送上,“先生慢走?!?/br> 見胡麻子千恩萬謝地接過銀錢離開了,赴白看向男人,小心翼翼問道:“時辰不早了,二爺可要回去?” 祝辭修長指尖在桌案上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 許久后,道:“備馬車?!?/br> “哎,是!”赴白忙應聲,心里終于松了口氣,二爺可算是終于回去了。 * “柔蘭你沒事吧?”松蘿蹙起眉,有些磕絆地看她,“你、你問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柔蘭垂下眼,收回視線輕聲道:“沒事?!?/br> 她方才心神大動,再加之今日沒吃什么東西,此時便有些發暈,掐了掐自己,勉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 松蘿探尋地看了看她,還是沒追問。 她們處于池塘邊,此時月門外卻傳來平嬤嬤蒼老的聲音,“計鐸,我是奉老夫人的命令,請柔蘭過去說幾句話的?!?/br> 院內幾人都看過去。 月門邊的計鐸顯然十分糾結,“可二爺說過,不能讓柔蘭走出這里一步?!?/br> 平嬤嬤嘆口氣道:“可這是老夫人的命令,二爺此時又不在府里,老夫人的命令難道你也不聽嗎?” 確實平日在府里時,便是老夫人、二老爺和祝辭掌權,如今二老爺和祝辭都不在,自然是老夫人說了算。 計鐸緊皺著眉,看了看柔蘭。 平嬤嬤又繼續道:“老夫人說了就讓她過去說幾句話,你若怕出事情,大可一同跟過去?!?/br> 平嬤嬤不愧是府中待得最久的老人,一句話便讓人無可指摘。計鐸只得松口,退后一步,“那好吧,您請?!?/br> 柔蘭跟著平嬤嬤去了老夫人的院落。 到的時候,沒想到不僅僅老夫人在,衣著華麗的表小姐徐憐青也坐在旁邊,看見她來,憤恨的眼神便落在她身上。 再遠一些,丫鬟冬蓮也站在那里。她便是壽宴那日,老夫人曾想令其去祝辭院子伺候卻被拒絕的美貌丫鬟。 看屋中聚著的人,便知道來勢洶洶,應是問責的。 柔蘭抿了抿唇,壓下不適,在老夫人面前站定。 “今日早上我見二哥兒臉上……那紅痕可是你做的好事?”祝老太太一開口便帶著怒意。 徐憐青眼里的恨簡直成了實質,恨不得在柔蘭臉上釘下釘子。 她做夢都想接近二表哥,這個丫鬟在二表哥身邊,卻這樣不識好歹,居然還敢,還敢…… 二表哥那樣儒雅矜貴的男人,偏偏對她鐘意就罷了,她還敢這樣放肆! 這話勾起了昨夜那些記憶,柔蘭咬唇,只得道:“是?!?/br> “好啊你,”祝老太太氣得直發笑,佛珠都拍在桌上,“枉我老婆子當初還以為你是個好的,想讓你去二哥兒院子,可你推三阻四,欲迎還拒,如今進了院子,在二哥兒身邊不盡心侍奉便罷了,還敢這樣對主子,你可知道你自己的身份?二哥兒平日在外,若是叫旁人看去,指不定要怎么在背地里說我祝家!” 徐憐青攥著絹帕,轉頭附和道:“老夫人,這丫鬟不僅不檢點,從二表哥身邊逃走和別的男人不清不楚,如今還對二表哥這樣放肆,您可千萬要好好教訓她!不然,不然傳出去,我們祝家名聲都要毀在她手里了!” 平嬤嬤看著事情不對,焦急地想要開口勸阻,可好幾次都沒尋到機會說話。 冬蓮也趁機會添油加醋:“是啊,老夫人,您可別心慈手軟,不然吃虧的便是二爺了?!?/br> “你可有什么要辯解的?”祝老太太看著柔蘭。 柔蘭搖了搖頭。 她此時很難受,眼前暈眩加深,讓她有些站不穩,咬著唇感覺到痛才能保持清醒,呼吸困難。 “好啊,好!”祝老太太怒極反笑,“我還沒見過這樣死不悔改的丫鬟,有二哥兒護著,我老婆子是趕不走你,那好,來人?!?/br> “那就給我打她二十板子,讓她嘗嘗教訓!” 平嬤嬤大驚失色,忙上前一步,“老夫人不要啊,柔蘭身子那樣弱,怎么受的住打?”更何況還是二十板子,尋常壯年男子若是挨了二十板子,恐怕都得躺上好幾日。 祝老太太一言不發,沉繃著臉,擺明了沒有轉圜的余地。 很快便有身強力壯的小廝走進來,要將柔蘭拖出去杖打。 就在那幾個小廝要抓住柔蘭的時候,外頭忽然傳來一聲:“老夫人等等!” 赴白步子快,率先趕進來,制止道:“有什么事情,老夫人和二爺商量便可,為何要為難二爺的人?” 話音落下,祝辭深青的身影出現在門外,秋日寒意愈烈,風卷起他的袍角,令人望而生畏。 他神情冷漠,一步步走了進來。 第51章 捶他 看見徐徐步入屋中的頎長身影, 屋中的人皆是一驚。 坐在椅子上的徐憐青許是因為心虛,握著絹帕站起來,怯怯望著他, “二表哥……” 祝老太太看過去, “二哥兒, 你回來了?!?/br> 看見祝辭, 原本立于屋中那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廝登時住了手,畏畏縮縮地退到一旁,到底是不敢碰她了。 畢竟府中人都知道, 二爺屋中只獨獨這一個丫鬟, 明面上雖是丫鬟,可二爺極喜歡她, 她的地位卻高, 若是較真說來, 如今即便是府中統管內務的王嬤嬤也不能拿她怎么樣。 赴白看見支撐不住的柔蘭, 一驚無聲提醒文毓:“怎么還愣著,還不快去扶人!” 文毓彎腰繞過眾人上前,小心攙扶起柔蘭, 讓她靠在自己身上,輕聲叫她:“姑娘, 姑娘?你怎么樣?” 小姑娘的發髻挽得不緊, 只用一根簪子定著,經過方才這一番動靜, 散落下來。她頭發及腰, 柔軟又順,襯得整個人很嬌小,靠在她身上, 渾身也沒什么力氣。 文毓想起什么,連忙拿出用黃紙折好的丸藥,安撫說:“這是永州最好的醫師制的安養丸,獨獨二爺這兒備著,二爺吩咐奴婢一直帶在身上,防止不時之需?!?/br> 柔蘭低頭吃了。 丸藥進入口中,很容易便化開,里頭應該加了些提神的藥材,驅散了不適。她緩和了些,只是身上還是沒力氣,不想動彈,垂著頭靠在文毓身上,眼睫懨懶地半垂著,像是很困。 一動不動的時候便像副極漂亮的畫。 即便同樣身為女子,文毓還是驚艷,心中暗嘆。 靠在身上的姑娘感覺像是棉花做成似的,軟綿綿的,人又嬌小,帶著清雅甜甜的茉莉香氣。 別說男子,就連她都心生喜愛,覺得這樣的姑娘就應該被捧在掌心里寵著。 又乖又軟。 怎么能是丫鬟呢?該是千金小姐才是。 屋中不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嫉恨也有復雜,柔蘭靠在文毓身上,耳邊聽見了熟悉的低沉聲音,她知道二爺來了。 有二爺在,她便不用再擔心被別人為難了,她本應該高興才是,可想到二爺,心底卻還有些害怕。 她現在……現在不敢面對二爺。 半垂著的視線中出現了繡墨竹的袍角,那種獨有的熟悉的沉水香襲來,糾纏在鼻尖。 她心中陰影尚存。小姑娘抿著唇,又往文毓那兒湊了湊,想離他遠一點。 祝辭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動作,眉眼微不可察地沉了些。 坐于紫檀座椅的祝老太太將佛珠擱在桌上,臉色不虞,問道:“二哥兒,你剛好這時候前來,可是專程為了護這丫鬟回府的?” 祝辭聽見聲音,這才抬眼,淡道:“祖母認為呢?” 平嬤嬤小聲勸祝老太太,“老夫人,二爺在外有多忙您素來是知道的,尋常二爺也差不多是這個時辰回來的,只是今日提早了些,這也正常。二爺都在外忙碌一日,您就別為難二爺了,您瞧外頭天色都暗了?!?/br> 窗外天幕低垂,許是天氣陰著,今日很早便天黑了。 看樣子,晚些約莫還會落雨。 祝老太太也知道這話問得不對,沉著臉。 “無論如何,今日我老婆子還當真要教訓你這丫鬟,狐媚惑主,你今日頂著臉上那……讓外頭人看見了,還以為我祝家家風敗壞,處事荒yin!不過區區二十杖,已經是對她寬容了!” 徐憐青蹙著細眉,也擺出一副貼心著想的樣子,道:“二表哥,老夫人也是為了你,為了我們祝家好,而且她一個丫鬟,只是打她幾杖,又不會真奪了她性命去,她既是祝家的人,那家規也是要守的?!?/br> 文毓扶著柔蘭,聞言抬頭剜了徐憐青一眼。這個惺惺作態的表小姐當真令人不適。 赴白站在后頭面露擔憂。 老太太和這表姑娘連家規都搬出來了,看來今日這件事情是難了,不知道二爺會如何。 祝老太太和徐憐青你一言我一語,都是在勸祝辭別多管。 屋里一時極靜謐,里頭的人或多或少都朝正中央那道頎長挺拔的身影看去,都在想著,見這情勢,看來今日一向在府中說一不二的二爺是要讓步了。 就一個丫鬟而已,打了便打了,有什么可惜,這二爺難道還真會為了她,為了一個丫鬟忤逆老夫人? 迎著眾多目光,祝辭輕輕笑了笑,忽然道:“若我偏要帶她走呢?” 祝老太太愕然地看向他,便聽他繼續道:“祖母,您忘了。孫兒的人,只能孫兒管著?!?/br> 他的嗓音低且穩,如同上位者施話,字字讓人不容否定。 他祝辭的人,不會讓旁人動分毫。 像是只是擱下一句話警示所有人,祝辭說完后,便不打算再說其他。 他彎下腰,把靠在文毓身上的小姑娘打橫抱起來,隨即,再不管其他人,轉身徑直走出了里屋,身影很快消失在擋板后,只留下輕微晃動的珠簾,噼啪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赴白和文毓忙起身跟出去。 徐憐青看著這一幕,震驚地說不出話,緊握著帕子,眼里幾乎立刻便浮起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