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瓊枝 第39節
第36章 他不是好人! 不遠處忽有一道朗聲響起, 哈哈一笑,道:“祝二爺這丫鬟生的倒美,莫說孤身邊的婢女, 就是那幾個侍妾, 也沒一個比得上的?!?/br> 話音落下, 對面坐著的人便立即附和起來, 言談之間打趣祝辭,卻不乏恭維之詞。 可柔蘭的注意力卻偏了。 她震驚之下,忘記自己不該多看, 猛地抬頭望去。 那人……自稱什么? 祝辭所在的位置, 是兩排的右側第一位,底下隔了一段距離, 也有其他人坐著。 等到柔蘭抬頭看清了那正中央, 坐于高座上身著淡黃衣袍的男人, 見到那表明尊貴地位的服飾, 登時輕吸一口冷氣。 那是……太子? 二爺那日不是與慶王在祥云樓一起飲酒交談嗎?慶王與太子素來不合,二爺為何會出現在太子這里? 不,應該這樣說, 此行二爺確實是出來談生意的,所以, 竟是太子專程前來這里見二爺的? 柔蘭一時間忘記了反應, 只看著那高座上的人,不多時, 呼吸竟輕輕顫抖起來。 慶王岑鈞, 太子岑誼有幾分相像,但太子比慶王年紀更輕一些,劍眉沉目, 不怒自威,不笑的時候便惹人膽寒,心中油然而生敬畏。 她幼時曾在父親與叔伯閑談時,聽了幾句父親沉聲囑托叔伯的話。父親說,朝廷危險,涉及黨爭之事更是兇險異常,若是沾染上,便如同陷入泥沼無法抽身,所以萬萬莫要為了權利與地位,去攀附皇族的人。 那一日二爺帶她去祥云樓見慶王,她心中只是安慰自己,只是慶王恰好來到永州,二爺才前去陪同飲酒玩樂,盡東道主之誼,并沒有其他的緣故。而且那日她的注意力盡數都被二爺與旋玉吸引去了,因此更沒有想那么多。 可是如今,二爺竟又見了太子…… 那可是朝廷黨爭之中,兩個權勢最大的皇族之人。 不知為何,柔蘭心中竟仿佛被一雙手捏了一下。 她這段時間一直在二爺身邊伺候,原只以為二爺便如尋常家的溫潤君子,即便有時處事果斷不留余地,與他性子有些不符,可她仍只認為那不過是二爺掌家,迫不得已,可什么時候,二爺出趟門與人談生意,竟連太子都驚動了,還專程請二爺到此處吃酒。 這些事情,她從頭到尾,居然毫無察覺。 柔蘭愣怔間想了許多,目光便忘記了移開,只盯著太子看。 旁邊有人看見柔蘭這般,笑著打趣道:“祝二爺,你這美人莫不是被太子殿下勾了魂?你可得小心些,不然身邊好不容易得了個貼心的美人,才見太子殿下一面,心就不知是不是到殿下身上去了?!?/br> 這話才說完,柔蘭反應過來,連忙低頭。 她失態了。 雖然她方才所想與這些毫無關系,可落在別人眼里,就是明晃晃的愛慕了。 也就在她回過神的這一剎那,她敏銳地感覺到,環在她腰上的那只手,力道登時變大,將她牢牢禁錮住。 有些疼。柔蘭咬唇。 對面有人哈哈笑道:“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尋常美人見到殿下被勾了魂去也是正常?!?/br> 這個恭維顯然說的恰到好處,座上的太子挑眉,終于把視線從柔蘭臉上移開,“上酒?!?/br> 那人立即連聲謝恩。 太子看向祝辭,語氣卻是放的更客氣了,笑道:“玩笑話罷了,二爺別把這話放在心上,二爺身邊的女子,孤是萬萬不敢動的?!闭f完,立即抬手讓人伺候好酒。 婢女將琉璃酒盞端上,便退下了。 祝辭掃了一眼,但笑不語。 可柔蘭敏銳地感覺到,身后男人的心情似乎不大好了,若說平日二爺如沐春風,溫和如玉,可現在周遭氣壓登時冷下來。 環在腰上的那只手錮得她有些疼,柔蘭蹙眉,放輕了聲音,“二爺,疼……” 說著,掙扎著,試圖去掰開他的手。 祝辭依舊沒有松開力氣。他低下頭,神情如常,看她輕顫的眼睫,輕笑著問:“剛剛在看什么?”他的聲音響在她耳邊,一如往常的好聽。 聞言,柔蘭慌亂搖頭,“沒什么,只是……只是我從沒見過太子殿下,第一次見,心中震懾,沒想到二爺今日來見的是太子殿下?!?/br> 祝辭看她試圖躲開的側臉,眼眸微微瞇起。 她在撒謊。 為什么? 他知道她是第一次見太子,有些震驚實屬正常,可她方才看了太子那么久,連她身后的他都忽略了,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方才這一問,不過是想聽她如何回答,她若好好說,他也可以不計較這些,只當她是太過震驚。 可小姑娘撒謊了。 她素來對他都是坦誠的。 現在她也有心事要藏起來,不對他袒露了么。 懷里的小姑娘仍想掙扎著出去,動作幅度雖然小,但是始終都有些抗拒。 祝辭眸色沉沉,松了手,準備看她的反應。 于是,在他的注視下,便見她逃似的從他懷里起身,站到了旁邊去,還刻意拉開了一段距離。 上首的太子似想起什么,轉而看向祝辭,笑道:“二爺讓帶過來的人,已經帶來了,二爺待如何?” 這話一出,在場的其他人目光都匯聚到祝辭身上。 伴隨著太子的話,有護衛領著一個身著盔甲的士兵走了上來,在最中央空曠的草地上站定。 柔蘭隱約感覺到了什么,可她不敢抬頭,只疑惑地蹙了蹙眉。 祝辭睨了她一眼,神色淡淡,對太子道:“他與我的人是親眷,勞煩太子殿下,給他一些時間說說話?!?/br> 親眷—— 什么親眷? 這兩個字,霎時間如同雷聲劈下,耳邊聲音轟鳴。柔蘭一僵,倏地抬頭看過去。 當看見站在護衛身后,那道挺拔的身影,她身子晃了晃,一時間竟有些站不穩。澈凈的眼里立刻浮起淚珠。 她想上前一步,卻又極力停住。 那道身影在聽見祝辭的聲音后,原本沉默的臉也露出不可置信。 顧忱。 他便是東溪顧家,顧鶴亭的獨子,顧柔蘭的哥哥顧忱。 顧忱往這邊看來,看見不遠處隔著火光靜靜站著的柔蘭,起初的震驚過后,視線落到她旁邊,始終唇角含笑,錦衣玉帶的矜貴男人,卻漸漸冷了視線。 這邊,柔蘭不自覺伸手,搭上男人隨意搭在桌上的,那雙修長的手,顫聲道:“二爺……” 她的聲音很輕,滿是急切懇求,已是極力在控制。 祝辭反手將她的小手握在手里,捏了捏,卻沒看她,只輕笑一聲:“放心,會有時間讓你和顧忱說話?!?/br> 柔蘭的心這才安定下來,小幅度點了點頭。 不遠處,顧忱看著這里,卻是牙關泛酸,他狠狠咬牙,看向祝辭的眼神狠厲。 他知道自己今天能在這里見到meimei,是這位祝二爺的功勞,他應該感謝他??墒撬肋@位爺是什么樣的人,從前他便聽說過,也有幸碰面過幾次。 能以一己之力將祝家的產業在永州八郡做大,到現在這個地步……甚至能讓太子設宴邀請。 這位祝二爺,哪里像是他表面顯露出來的那般溫潤隨和? 若是往更深處想,簡直令人生寒! 方才他看見自己meimei站在那男人身邊,她想過來,眼眶都紅了,卻礙著無法,要那般委曲求全去求那男人! 她始終都站在祝辭身后,他怎么看不出來她如今是什么身份? 顧忱幾乎切齒,低頭閉上眼睛。 高位上的太子聽見祝辭的話,哈哈一笑,自然應允,“祝二爺都這樣說了,孤怎么不同意?!?/br> 說完,太子揮揮手示意護衛放人,自己則對祝辭舉起酒杯,道:“且讓他們兄妹說說話,我們喝我們自己的,祝二爺,孤敬你一杯?!?/br> 護衛對顧忱說了些話,顧忱點頭應是,然后便退下。 柔蘭得了空閑,幾乎是立刻便轉身跟了過去。 祝辭瞥了一眼那道飛奔離開的身影,唇邊弧度不變,眼底卻沒有笑意,聽見太子的話,只舉杯回敬了下。 * 身后隔了一段距離,有士兵不遠不近地跟隨著。 顧忱走出很遠,直到那堆篝火與那些人都遠離了,他才停下,聽見身后跑過來的腳步聲,卻低著頭沒有轉身。 “哥哥?!?/br> 那聲音輕輕的,像是看見了鏡中花水中月,生怕聲音大了便驚碎眼前的一切。 顧忱眼眶也酸澀起來,還是不忍心背對著她,轉身看向柔蘭。 柔蘭抹了把眼淚,跑了兩步抱住他。 “我以為我這輩子都見不到哥哥了?!彼煅手?,眼淚不要錢地往下掉,幾乎說不出話。 “哥哥沒事?!鳖櫝腊参康?,“你看哥哥現在挺好的?!?/br> 柔蘭哭了一陣,思緒終于回過來。 感受到顧忱身上冰冷的盔甲,她盡力止住哭聲,吸了吸鼻子,懂事地退后一步站好。 只是通紅的大眼睛眨一下,便掉一顆淚珠子。 去歲那件事情發生,父親被流放,母親誓死跟隨,父親便求官吏讓母親陪同,一道去了偏遠之地。本一同哀求讓獨女柔蘭也跟隨,卻被駁了。 于是哥哥充軍,她則被發賣。 “念念,你為何會在祝辭身邊?”顧忱忽然看著她道。 柔蘭抹掉眼淚,聲音在夜風里顯得很輕:“我被賣進祝府……之后發生了一些事情,是二爺救了我,我便進了二爺的屋子伺候二爺?!?/br> “他救你?”顧忱諷刺地哈了聲,搖頭笑起來。 他聽聞祝辭素來處事隨心,表面溫潤,卻是極難對付的人,祝辭若是要做什么事情,定是都帶著目的去做的。念念被賣進祝府,可無緣無故,祝辭為何會救她? 還不是為了得到……顧忱越想越怒火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