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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帝待她十分恭敬:“朔光大人,來人,不,來鬼說,想見你一面?!?/br> 朔光有些不耐:“不見不見,哪來的野鬼,我堂堂一個上神,可是他說見就見的?” 冥帝不得已,只好直言:“求見之鬼,是臨川?!?/br> 朔光動作頓住,回頭。 冥帝面色如常,不像是說謊。 朔光遂起身,令冥帝:“你代我打上兩圈,贏了我的,輸了你的?!?/br> 冥帝回得分外狗腿:“知道了,朔光大人?!?/br> 朔光遂來到大廳,臨川果然在廳中等著。上次見他,是在妖冢,漓岸久居的那個深洞,他當時面色紅潤,印堂呈瑞,萬無半點短命的跡象,但今日見他,他卻已然身死,來的是個魂魄。 “冥君大人?!迸R川向她行禮,“臨川斗膽,想請大人一敘?!?/br> 朔光未回話,但下一瞬,兩人已出現在燈影居屋頂。 朔光路過臨川,在他身旁坐下。 “幾日不見,你怎就變成了這樣?” 臨川亦坐在她身旁,兩個人一同望向黃泉沙海。 “我回去之后,便總覺得,我為初陌之時,所作所為,當真是對不住大人,如今我雖為臨川,但前世債今世償,我理當來向大人請罪?!?/br> “你想向我請罪,來黃泉尋我便是,又何須……” “我是魔族人,經水鏡一事,我已不想引起仙魔之間的爭端了。再說……” “再說什么?” “再說,既要贖罪,便該毫無保留,我讓自己魂歸冥府,便算是落入了大人手中?!?/br> 朔光聞言,不說話了,前世的事,是初陌對不起她,可她卻也不怨他。 “大人知道,當初,初陌為何會算計大人么?” 朔光不回話。 “因更早以前,人妖兩族和談,人族許諾為妖族辟出一處領地,從此人妖不擾,當時為保大局,幻靈族甘愿獻出領地,在舉族遷走之時,人皇承諾,必定舉全族之力護佑幻靈族,令他們雖失家園,卻世代衣食無憂,可是,這樣的諾言,在幻靈族獻出領地之后,就成了泡影,幻靈族從此成了棄族,只能四處遷徙,在各族夾縫中求生。初陌是幻靈族人,他眼見幻靈族日漸衰落,勢必要為它做些什么?!?/br>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br> “幻靈族恨人族,亦恨妖族,所以,他們才會想,在人妖之間,攪起戰亂?!?/br> 朔光又想起從前,她被追殺的那些日子,她此生此世都不會忘。 “你說的這些,我也都知道?!?/br> “可即便他們再恨,大人的誕生,也與幻靈族無關,是人皇心術不正,妄圖豢養妖寵以突破修為。初陌與幻靈族,不過是順勢而為而已?!?/br> “你到底想說什么?” “初陌負了你,可他也逼不得已,驛站那一夜他以你之名,屠盡人族,天亮以后,他便立誓,要用一生來護你?!?/br> 臨川提起,朔光便不得不又想起驛站的那一夜,那一夜有多慘,她從來不敢回憶,于是她將那段記憶交給銀樹,勉強讓自己忘記,可即便忘記,她也知道,那一夜藏著她與初陌背道而馳的秘密。 初陌是幻靈族的功臣,卻也是這世界的罪人。 “朔光大人,在魔族之時,我很怕你知悉這些,我怕過去的事情重演,亦怕你于無心之時,又落入當年那樣難堪的境地,是以,我才匆忙求您救水鏡,只要您救了水鏡,我便可以名正言順將您請出魔族,我沒有想到,我的懇求,竟會讓您那樣決絕?!?/br> “那后來,你知道我為她身死的時候,可曾有過后悔?”朔光看向臨川。 “我當然后悔,我每一日,每一時,都在后悔?!迸R川亦回望朔光,兩人的目光如在妖冢時一樣,清澈綿長,好似什么都沒有,又好似包含了許多。 夠了,真的夠了,這段關于從前與現在的故事,因因果果,糾糾纏纏,早已說不清誰對誰錯,朔光并不能保證,當初她在其他人的位置,可以比他人做得好,她可能只是有夠不幸,恰好出生在人妖對峙,而幻靈族又幾要滅族的時代。 細細想來,好像真的,沒有一個人錯啊,人皇豢養妖寵,是突進修為,抵御妖族,妖族不肯為她申冤,是忌憚人族,怕因她一人,為整個妖族引來滅頂之災,而初陌殺盡驛站百人,將罪責推到她身上,是為幻靈族制造亂世,好讓他們在這荒唐的世間,獲得一線生機。妖族恨魔族,是魔族挑起紛爭,才令妖族進退兩難,最后只能依附于仙族日趨沒落。魔族恨仙族,是因從前人皇許下的承諾,從未有一刻兌現。 萬事皆有因,就連如今,水鏡之所以想再起紛亂,也是因妖族棲身仙界,雖聽起來高高在上,卻也受盡了委屈。如今的妖族,與當初魔族的處境高度類似。 只是,朔光已不是當年的朔光,這世界,也已不是當年的世界。 黃泉風沙重,朔光覺得有些冷,于是起身,臨川隨之站起,問她:“冥君大人,我自知罪孽深重,我說這些,并非是想為自己推脫?!?/br> 朔光沒有回身,單只笑笑:“在魔族時,你為求我救水鏡,有一句話說的很對?!?/br> “什么話?” “你說,那都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今生的你是臨川,但上輩子的你,卻是初陌。初陌與臨川,本不該是同一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