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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就是眾多人中瞻仰他的一員,只不過云山比他人幸運,她與微塵同在掌門門下,可以時時與他作伴,她卻又比他人不幸,掌門心中只有大義,不允許私情,作為她弟子的云山,便只能永遠將感情擱置。世人只知,隱仙山的這對同門姐弟清冷絕世,旁人難近。 為隱仙山,也為微塵,云山頭一次忤逆了掌門的規矩,沖到他面前跪在他腳下。掌門大驚,她卻說,當年妖獸禍世,修煉者們為平亂世,犧牲無數,如今封印松動,世界再將蒙難,這樣大的責任不應該隱仙山一門擔。掌門大怒,她卻又說,縱是隱仙山非要擔,也不該讓所有歸屬于隱仙山的人來擔。 掌門問她什么意思。 她說:“不就是血祭么?我去找?!?/br> 掌門說:“你能找來多少?” 她說:“封印需要多少,我就找來多少?!?/br> 掌門驚怒:“你想要禍殺無辜之人?” 云山說:“世間也并非全是無辜之人?!?/br> 掌門嚴詞否決,云山卻說:“昔年妖獸橫行,眾修煉者以身筑印,此情此景歷歷在目,封印卻又已松動,如今隱仙山還在,師傅可以以整個隱仙山作祭,將危機消弭于無形,可一百年以后呢?倘若今日當真犧牲整個隱仙山,等下一次封印有異,世間將再無人可應對,到時世界一樣面臨滅頂之災。百年一瞬,師傅知道,這樣的事,遲早會發生?!?/br> 掌門猶豫了,云山又說:“隱仙山揚名千載,偶爾出一兩個叛徒并不為過,師傅應了,從此我不再是隱仙山門徒,師傅若不應,從今日起,我與隱仙山,亦將再無瓜葛,師傅該知,若妖獸即將現世的傳言現于世間,該會引起怎樣的恐慌?!?/br> 云山此言,已近威脅了,隱仙山掌門縱然不十分認可,卻到底只能答應。云山很快叛逃師門,并隨邪教做了一些“為禍世間”的惡事,在旁人眼中,她利欲熏心,六親不認,為突破修為不惜吸納活人精氣,以他人精元來助益自己,甚至連昔日同門都不放過。她不曾弒殺自己的同門,但遇著這樣的污蔑,她卻也從不辯解。 絕幽讓她意識到,為善為惡,根本無需他人言說。 在她的計劃里,她最終亦要獻身封印,等她死去,世間的傳言和謾罵最終就都會變成歷史的塵埃,生前事身后名,從她決定為世入魔的那一刻起,就都已經無關緊要了。 這場大戲,遲早要落幕。 而落幕的這一天,也終于在一個春日到來。 這一日,云山要回隱仙山拿一個法器,法器名叫留香,外形很像一朵花,這件法器一直被收納于隱仙山,但世人皆知,它可以裨益修煉者修為,讓修煉者一日三進,它同時還能擴大修煉者的修為,讓一個普普通通的修煉者,于瞬時之間登頂世間,只不過,這一瞬的擴大,要以生命為代價。 云山總歸要死,這種代價,便顯得不足為懼。 云山出現在隱仙山,隱仙山的眾位弟子待她,亦如臨大敵,一切都在朝想象中發展,只要她在重重抗擊之中拿到留香,關于這場殺戮和獻祭的一切就都會結束,可是……可是—— 云山沒有想到,從來難發一語的微塵,竟然選擇在這時候倒戈。 云山記得,那時她被隱仙山弟子圍攻,她落入圈套,身受重傷。 一位少年執劍,飛身向她刺來,她正在思索要如何脫身才能不傷人,卻看到微塵翩然而來,輕飄飄打退那一擊。微塵功力深厚,少年被他打得連連后退,他卻未看他一眼,單清清冷冷看向云山。 “師兄!”無數的人在喊他。 微塵卻像聽不見一般,問云山:“師姐,可還好?” 云山難以置信,自青女將他送到隱仙山,他就甚少言語,也甚少表露情緒,她一直以為,他是真正意義上的修煉者,修得斷情絕愛,修得無悲無喜——封印異獸那一年,微塵和云山一樣,因為年紀尚小,修為不精,都沒有資格成為獻祭者,但他們同為隱仙山弟子,卻是親眼目睹了當時慘狀。當時云山淚流滿面,不忍多看一眼,微塵卻盯著那一處,眼睛連眨都不眨。 “為什么?” 一萬多年了,但這一句話,云山卻記得清楚,她清楚記得自己問出這句話時,是何等的錯愕,何等的恐慌。 微塵卻沒有回答她,他單向她伸出手,他甚至都不會笑。 “師姐,你受傷了,我帶你走?!?/br> 云山已經傷重,她捂著傷口,卻還是狠狠打掉了他的手。 “你休想誆騙于我,你堂堂隱仙山首徒,焉能與我為伍?” 微塵卻沒有退步,他拿出了留香,留香身上還冒著白光。 “我曾經是隱仙山首徒,但如今,我不是了?!?/br> 云山看著留香,呆了。 “你今日來,是為它,我便提前一些,將它盜出來了?!?/br> “不,不……”云山不敢相信眼前的事。 “師姐,我們走吧?”微塵的話,如往常一般冰冷。 “為什么?”云山幾乎是吼出來的,“你為什么要幫我?你不能幫我的!” “師姐莫非忘了,我與師姐有諾,今生你我,必攜手共進?!?/br> “可我叛離了隱仙山?!?/br> “所以我也叛離了隱仙山?!?/br> “不,你不能,你回去!” “我回不去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