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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光終于說起了舊事◎ 朔光與初陌相識時, 是在幾千年前。 朔光與初陌分別時,亦是在幾千年前。 幾千年來,朔光為尋他,走遍了三界各處, 后來她來到冥府, 他就成了一段誰都知道, 但誰也不能輕易說起的往事。 冥帝知道他,可離知道他, 云山也知道他。 但他們從不知,他與朔光之間, 究竟有著怎樣的故事。 時間過去越久, 他在朔光心里長得就越疼,以至到如今,朔光未有一次說得出口。 這是第一次, 云山和可離聽到朔光說起,關于她和初陌的從前—— 從前,三界未定, 世間并無仙、凡與魔之分,他們同是一個族群, 統稱為人。 那時的人是由古人類演化而來,因此也像古人類一樣,依據地域劃分成不同的種族。有些種族人多,有數十萬人之巨, 有些種族人少, 只有區區百十人而已。不同的種族, 生養在不同的區域, 各自為政, 但又約定俗成地形成個規矩:所有的種族均受統治者所轄。 這時的人類,已很擅用靈力了,人們習得各種各樣的術法,獲得了各種各樣的能力,像什么日行千里穿墻越院之類,幾乎為所有的修煉者所共知。能力越強,世界就顯得越小,種族與種族之間的摩擦便也越多,為避免紛爭亂世,人們選出了當時他們認為最強的修煉者,并奉其為統治者,稱之為人皇。 人皇的下一任繼承者,由人皇選定。 因此,當時的人皇,不光具有無人匹敵的術法,還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 有的人,得到能力和權力,會知足,可有的人,得到能力和權力,會膨脹。 朔光就是在這種背景下出生,她印象中,她原本不叫朔光,但初陌覺得,她若繼續叫那個名字,會一直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于是替她將名字改掉了。朔光覺得那樣的過去確實沒必要記住,于是從此也只記住了“朔光”這一個名字。 可是不去記,并不代表不記得。 先前說了,朔光是妖,可朔光卻長在人間。 朔光生在大戶人家,他的父親是森族掌事,同時也是人皇信使。 用現在的人間去類比,可以理解為,森族是某諸侯封地,人皇即為當朝天子,她的父親既是諸侯手下掌管封地雜務的手下,又是天子派遣于該封地,負責構建起封地與朝廷聯系的欽差。 這樣的身份,縱是要與森族族長平起平坐,亦不算過分。 故朔光對于幼年的記憶,從來都是前呼后擁,任性驕縱。 如果,朔光如果是人,她可能就像人世的許多小姐一樣,平平淡淡地過完一生,然后在不知名的某一天死去,再開始毫無記憶的下一世,從此泯于凡塵,做一個俗人。 可她不是人,她是妖,是引起了人妖之戰,幾乎令世界傾覆的妖。 那時的妖是什么概念呢?是寫在史書里,活在傳聞中,但凡遇見,就會食人rou、飲人血、吸人精髓,不給留半分活路的惡靈,它們普遍擅用靈力,擁有相較普通人類更為高深的術法,所以朔光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遇妖即斬,萬不可與此惡靈為伍。 不光朔光,所有的人類小孩,對妖都帶著天生的憎恨。 即便一晃許多年,從無一人見妖傷過人。 其實說起來,這些往事,朔光早該忘了。 她之所以還會記得,全是因為初陌。 她第一次見到初陌,是在她十一歲時。 那時她以為自己是人,她的兄長和朋友也都以為她是人。 作為勇敢的人類小孩,在聽聞了妖族的“惡行”后,她義憤填膺,與幾個小伙伴組成聲勢浩大的“捉妖隊”,說是要去山里將藏著的妖全捉了。然,她還沒能進到山里,就跟丟了隊伍。 她那時騎了一匹大馬,她到現在都記得,那匹馬毛色雪白,被太陽一照,竟熠熠發光。 可她卻不記得初陌是怎么出現的了,她只知道,她很慌,很怕,可一轉身,初陌就站在她馬前,拽住了她的韁繩。她不記得他為什么要拽她的韁繩,她只記得他的皮膚特別白,他看著她揚起的笑,特別的燦爛。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初陌?!?/br> “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我在這里等你?!?/br> “你等我做什么?” “我等你……”初陌揚起頭,“嫁給我!” 朔光臉一熱,氣得罵了句:“登徒子!” 初陌卻一點都不惱,反而笑著說:“我送你回家!” 初陌看起來,是有些孱弱的,但那一路,他牽著她的韁繩,在崎嶇的山道上行走,卻一句都沒有喊累。朔光不知他為何來,如何來,但自那一日以后,初陌就一直守在她身邊,再也沒有離開。 可惜,那時的朔光并不能懂。 朔光記得的下一個場景,是在小城外的河邊。 她好像是有個耳鐺掉進河里了,便蹲著身去撈。 初陌約莫以為她快要掉下去,著急忙慌地將她拉了回來。 她有些惱:“你拉我做什么?” 初陌仍然笑著:“我怕你出事?!?/br> “我才不會出事呢,我是要撿東西?!?/br> 初陌這時才發現她掉在掉在淺水灘上的耳鐺。 “我幫你去撿?!?/br> 初陌說著,撩起袍,蹲下身,把手伸進水里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