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嬤嬤期期艾艾地扭頭看了看薛振的方向,沒得到皇帝的指示,她只得跪到了床前,低聲道,“老奴不知?!?/br> 宋太后一皺眉,下意識地想要發作,喉嚨身體卻俱都堅持不住,剛迸出一個憤怒的音節,便疼得自己給憋了回去。 她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放聲大喊了一天一夜,喉嚨才會被折磨成了現在這樣。 “肖忠沒死?!毖φ裢蝗婚_了口。 雖然只是四個字,卻已足夠將宋太后嚇得渾身一震、面色慘白。 她驚恐地抬頭看向薛振,整個人發著抖重復了他的話,“肖忠沒死?” “他對蠱術是不是相當感興趣?”薛振問。 宋太后面色一僵,正要搖頭時,薛振仿佛根本不需要這個問題答案似的繼續說了下去。 “所以,他在母后身上不知道什么時候種了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br> 宋太后瞪大了雙眼,身體上的疼痛無論如何也比不過這一刻如墜冰窟、被人凌遲的恐懼。 “他將母后當成了他的解藥,”薛振冷淡地說,“因此他不僅逃過了一次死劫,現在還要用你來解蠱?!?/br> 照見過肖忠幾人的描述來推測,肖忠若是不解蠱,只怕沒有一兩個月好活就會老死了。 可他既然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汴京,便說明根本不擔心宮中之事。 “母后若是知道關于肖忠鉆研蠱術的什么,便趕緊說出來吧?!毖φ穸⒅翁髱缀鯂樀妹鏌o人色的模樣,“……若是錯過這次機會,母后未必還有下一次機會了?!?/br> 宋太后劇烈地哆嗦起來,整個人往床頭蜷成了一團,只顧得上用力地搖頭,卻咬緊牙關一個字也沒有說出口。 薛振并未繼續逼問,他連腳步都未移動過分寸。 不消片刻,恐懼到了極致的宋太后發出了一聲沙啞的叫聲。 床邊候著的眾御醫只得又立刻上前施救,這次卻發現無論怎么也沒辦法再將蠱蟲壓制下去,只好跪著同薛振請罪。 薛振卻并不意外。 如果蠱蟲這么輕易就能被壓制,那宣閣就不會留下一命換一命的法子,而是如何一勞永逸地壓制住蠱蟲、卻不傷人性命的辦法。 “母后清醒了大約一刻鐘?!毖φ竦?,“下次再能壓制住蠱蟲時,再著人來喊朕?!?/br> 雖說剛才只是試探,但果然……宋太后是知道關于肖忠秘密的。 至少,她知道了不少。 這一次碰見宋太后清醒過來,是薛振趕了巧,宋太后再度陷入瘋癲中后,他便很快離開了。 就如同秦北淵花了兩個月處理他自己的后事,薛振也有許多緊要的事情需一步步鋪好。 ——他實在沒有更多的時間了。 皇帝和丞相到底不同。秦北淵可以說死就死,但薛振不行。 可一意孤行這四個字已被薛振刻進了骨子里,哪怕顧南衣不同意,他也一定會想辦法解蠱。 還她就是了。 全部都還她。 * 宋太后此后果然又陸陸續續清醒了兩次,到了三月下旬時,已經整個人被折磨得形銷骨立,原本富貴端莊的鵝蛋臉瘦脫了形不說,整個人面如菜色,往那兒閉著眼睛一躺時,乍一看簡直和死人沒什么分別。 還是死了許久的那種尸體。 梁院判在旁這近一個月,光是看都覺得不是人能受得住的。 這可比什么酷刑都來得恐怖。 可取蠱次次都失敗,蠱蟲狡猾得像是能思考一般,令梁院判愁禿了頭。 第三次宋太后醒來時已經完全沒了說話的力氣,只顫顫巍巍地在嬤嬤手里寫了一個“帝”字。 嬤嬤連忙張羅著讓人去請陛下過來。 薛振果然很快趕到,面色也有些灰暗,但同宋太后這一宮殿的人比起來,倒還能算得上是好的。 嬤嬤立刻朝薛振跪下,盡量鎮定地道,“啟稟陛下,太后娘娘想同您說話?!?/br> 薛振揮退眾人,只點名留下了一個梁院判在旁守著。 梁院判在一眾同僚“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同情眼神中留了下來,心中卻很鎮定。 他一點也不害怕聽見不該聽的東西。 恰恰相反,關于這詭異蠱蟲的情報是梁院判現在最想知道的事情之一,僅次于即將到汴京城的沈其昌所要講述的秘密。 前者關系到能否繞開一命換一命的限制解蠱,后者則同解蠱的代價息息相關,無論是哪個都極為重要。 梁院判上一次想盡方法也沒能治好昭陽長公主的病,從天而降地得了第二次機會,自然不愿浪費。 宋太后說不出話來,也沒有力氣趕梁院判走,只能睜著一雙暗淡無神的眼睛盯著薛振的方向。 殿中只剩下三人之后,薛振才走到了床邊,他注視了宋太后一會兒,伸手將她扶了起來,又坐到床沿,將自己的手遞給了她。 宋太后用虛軟無力的手指飄忽地在薛振手心里寫字,有時候連一個字也寫不完便要停下來休息片刻,整個人簡直比剛出生的嬰兒還來得脆弱。 寫完一整句話對她來說太過費力,只能挑著寫幾個重要的字眼。 薛振辨認著筆畫,先是一個肖字,再是一個蟲字。 他稍一思索便將字與字之間連起來,道,“肖忠確實研習蠱術,這母后在他還活著的時候就知道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