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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南衣果真坐著沒站起來, 她太知道門口那個人的性格了。 秦朗面色不豫地拉開門便看見了立在門外兩個男人, 一旁的是手里拿著折扇一派風流公子模樣的李六, 只是他今天全然沒有前幾次秦朗見到的世家范,而是心不在焉地同秦朗打了聲招呼,視線便不斷往他身后溜去,好像希望能用眼睛帶著自己闖入院子里去似的。 秦朗嚴嚴實實地將門堵住, 沒給李家兩兄弟進門的縫隙, “什么事?” “同顧姑娘相關,若秦公子不介意, 在下想當面說給她聽?!崩畲蠊有χf。 秦朗的視線在李家兄弟身上轉了一圈, 確認他們兩個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身旁也沒帶什么得力下屬, 冷笑了一下, “就是想見她,是吧?” “你若不讓我進去,就是將自身的妒忌之情放在她的安危之上?!崩畲蠊拥恼Z調溫和,言辭卻犀利得像刀刃,“若是如此, 你便是個自私的小人,同想害她的人沒有區別?!?/br> 秦朗毫不上當,“我會轉告她。你知道有人要害她卻故意用隱瞞來威脅我,也是上不了臺面的小人行當?!?/br> 李六公子聽他們兩個唇槍舌劍,心里著急得不行,舉步就想往里面沖,結果被秦朗一手揪住衣領扔了出去。 ——李六公子哪里是秦朗的對手,被他一只胳膊就提得離了地,仿佛蹬著腿被捉起來的小雞仔,氣得大叫起來。 “你松開我!今天你能攔得住一個兩個人,難道以后也能攔得住別的幾十幾百個人嗎!” 秦朗雖然早想過顧南衣被發現后會發生什么,但李六公子脫口而出的“幾十幾百人”還是令他稍作沉默。 嗯,是他低估了顧南衣。 “我沒有惡意?!崩畲蠊影醋×说艿艿募绨?,他雖然雙目無神,卻仍然準確地憑借秦朗說話的聲音找到了秦朗的眼睛位置,道,“我知道你以顧姑娘保護者的身份自居,但你不能替她做決定。愿不愿意見我們,該是她自己來回答的?!?/br> 秦朗看著那雙“直視”自己的灰色眼眸,突然回憶起來,其實顧南衣是提到過眼前這個人的。 以一種相當惜才和沉痛的語氣。 李家效力昭陽長公主,李家長子驚才絕艷,本被認為是年輕一代中的第一人、能成為下一任丞相的人。 ……卻在一場“意外”中傷了自己的眼睛。 雖說仍舊是多智近妖,雙手雙腳也不受影響,可雙目失去視力,會影響一個成年男子的事情可太多了,也會給人帶來無數的煩惱。 若是絕密的公文,他看不見,也不能隨意找人代為朗讀;到了需要寫字的時候,他也不能隨意令下人代筆。 這本該是極為麻煩、能摧毀一個人的困境,李家大公子卻以異于常人的毅力一步步摸索出了解決方法。 他從未讓昭陽座下第一謀臣的頭銜被人取走過。 想完了這個人的生平,秦朗頓時覺得麻煩大了。 比紀長寧還麻煩得多的那種,得和秦北淵相提并論。 唯獨安慰的一點是,李家大公子和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定的是娃娃親,家里孩子都上學堂許多年了。 “知道結果,何必再問?!鼻乩拭鏌o表情,“我來應門,她卻不出現,這意思還不夠明白?” “什么意思?”李六按捺不住地道,“不就是——” “就是她愿意我來做決定?!鼻乩蚀驍嗟?。 雙方人馬在門口硬是就這么僵持住了。 “不如這樣,”李六公子想了想,活躍地搖著紙扇出主意道,“我大哥先把顧姑娘的危險告訴你,你再讓我們進去,就不是我大哥卑鄙,也不是你低劣了,怎么樣?” 平心而論,秦朗即使將自己從前在長水鎮的力量都暗中帶來汴京城、像是水滴融入大海般地消無聲息,卻也因此而顯得靈活卻力量不足。 他才經營自己的勢力沒有幾年,和盤踞汴京城數十數百年的當然不能比。 李家兄弟帶來的情報很重要,而根據他們話中透露出的意思來看,顧南衣已經開始被發現了。 秦朗和李大公子對視了片刻,他很確定對方知道自己在看他,因為那雙淺灰色的眼珠也一直停留在他的臉上。 “可以?!鼻乩收f。 李家對顧南衣應該不會有惡意,也不會有薛振樓蒼那么瘋。 更為重要的是,秦朗對自己在顧南衣心中的地位……用種不那么穩重的說法,是胸有成竹、有所依仗。 李大公子笑了一笑,他也沒有多作拖延,直截了當地說,“注意到顧姑娘的人不少,但最想動手的,莫過于宋家?!彼nD了一下,含笑補充道,“宮中那一位姓什么,你應該知道吧?” 宋太后。 秦朗盯著李大公子看了兩眼,從他的笑臉里看不出這個人究竟是不是知道顧南衣真正的死因。 遵循昭陽的叮囑,蘇嫵作為少有的知情人將秘密保存得很好,就連關系親近的杜云錚也只是有些模糊的猜測。 李六公子見秦朗沒有動作,頓時有點沉不住氣,他跳了起來道,“秦朗,我覺得你是個講信用的才這么提議,你可不能翻臉不認人!” 秦朗冷嗤一聲,將門拉了開來。 李六公子立刻眼睛一亮,扶著自己大哥道,“門檻兒?!?/br> 李家大公子抬腳過了門檻,動作很流暢,根本看不出是個盲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