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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蠱蟲和宣閣先放著,我想聽你從前的事,”他皺眉直白地問道,“秦北淵為什么和你結惡?” 顧南衣垂眼想了會兒,自己也有點疑惑地抬起頭來,道,“我好似不太記得了。我記得他連中三元,又在那年殿試橫空出世,成了先帝欽點的狀元——險些成了探花——應當是很轟動的?!?/br> 秦朗面無表情,“應當?” “我自小便在宮中,”顧南衣托著下巴不解道,“殿試這等大事我當然會投以關注。奇怪的是,我記不起是怎么認識秦北淵的了?!?/br> 秦朗盯著顧南衣的表情看了會兒,一時竟真的分不清顧南衣是真忘了還是在糊弄他。 “但我記得先帝走后他便和我一起接遺詔輔政,那時我們便已經涇渭分明、不怎么說話了?!鳖櫮弦碌?。 “你記得秦北淵,就從這里開始?”秦朗早就知道這兩個人認識在十幾歲的年紀,輔政時都有二十出頭,怎么看也缺了許多歲。 “……我也覺得前頭該有因果,不該回憶不起來?!鳖櫮弦迈久嫉?,“或許是如今換了個身份,從前的事情便都開始不怎么在意了吧?” 秦朗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來。 別的細枝末節忘了也就忘了,連和此生最大政敵的仇怨從何而起都能忘記? “你能記得的呢?”秦朗追問,“往前追溯,你能記得最早的事情是哪一年?” 這本該不是個多么難以為回答的問題,可顧南衣卻捧著杯子沉吟了很久。 在秦朗的注視中,她抬起眼來平靜地道,“你問對了。我忘記了很多事情,二十歲以前的大多都模糊不清了?!?/br> ☆、第 39 章 杜云錚這次來尋顧南衣時察覺院中氛圍有些不同于往日。 他甚至聞見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的焦味兒。 這好幾個月下來, 杜云錚從未見過秦朗下廚失手, 心中懷疑秦朗根本是個被耽誤的大廚。 可偏偏這天就失手了。 杜云錚一個沒忍住, 就擠兌起秦朗來,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也有失手這天?” 秦朗冷冷看他一眼沒回答。 倒是顧南衣問,“杜公子就沒有失手的時候?” 杜云錚頓時心里一虛。 人生這么長, 誰還能一次失手都沒有過呢。更何況杜云錚這種自小就被養在文官世家、卻鬧著要去從軍的, 糗事更是數不勝數。 也就是杜云錚現在有頭有臉, 許多人便不在他面前提起罷了。 杜云錚心虛地轉了轉視線,道,“我上戰場這么多年,要是真失手, 這條命早就沒了?!?/br> 秦朗算了算杜云錚的年齡, 問,“你和昭陽長公主是因為此事相識?” “那倒不是?!币徽f到昭陽, 杜云錚就來了興致, 他昂首挺胸地道, “我小時候便經常見殿下了, 畢竟我家是八大世家之一嘛。那時蘇嫵被養在殿下身旁, 我同她玩得好,見殿下的機會便比旁人多一些?!?/br> 秦朗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顧南衣。 蘇嫵被接到宮中的事情,顧南衣倒是還記得的;更早的事情,她原本也是同他提起過的。 ……但再過些日子,就說不定了。 顧南衣醒來三年多, 忘卻了近二十年的記憶,身體卻一歲也沒增長。 仿佛像是有誰想將她永遠存封起來、只停留在某一段時間里,不老不死似的。 “你也見過先帝?”秦朗又問。 顧南衣說過她輔政時二十歲出頭,那先帝駕崩便差不多是她能記得最早的事情了。 “見倒是見過?!倍旁棋P皺眉回憶,“那時候太小,剛會蹣跚走路的年紀,記不太清了,只記得他說話聲音很嚴厲,給我差點沒嚇軟了?!?/br> 顧南衣在旁聽著秦朗套杜云錚的話,這小子還傻乎乎地一桶一桶往外倒,不由得有點好笑。 借著杜云錚的敘述,顧南衣也試著翻閱起自己記憶中的先帝來。 確實記得的不太多了。 所能想起來的,不過是先帝一病不起到他駕崩托孤的那短短一兩年。 記憶終究不是卷宗,可以簡簡單單地按照年月日便分類劃線。 顧南衣無法確定自己的記憶被忘卻了多少,但反復自省后,她能確定的是另外一件事。 隨著記憶的消失,她對那份記憶的情感也隨之消失。 好比顧南衣明知道自己是該敬重先帝的,這份“敬重”如今卻成了一種沒有情感的認知。 回想起先帝的臉時,顧南衣對他一絲該有的動容也沒有,像是想起了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從前顧南衣聽說過有人摔一跤或落水便壞了腦袋,將從前的事情都忘了,卻不知道她也會有這天。 這感覺不由得令顧南衣有些新奇。 秦朗卻同顧南衣全然不同。 他從杜云錚嘴里套出不少情報,便毫不留情地將人一腳踢走了。 “秦北淵派人去探墓了?”顧南衣隨口問。 秦朗頓了下才應聲。 他看了顧南衣一會兒,道,“你不害怕?” “怕什么?”顧南衣道,“我雖然將那些年發生的事情忘了,可那時學會的知識才能可不會輕易忘掉?!?/br> “如果……” 秦朗說了兩個字,卻沒繼續下去。 等顧南衣疑惑地抬頭看了他一眼,秦朗才面無表情地道,“沒什么?!?/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