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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這般想,邵公子看著便是個有頭有臉的人,”顧南衣也不動怒,她道,“實在沒必要同我和秦朗來當街坊鄰居、還特地來敲門問好的。秦朗不值得邵公子多看一眼,我也一樣。既然兩看兩相厭,此后便不必再見面了?!?/br> 薛振瞪著顧南衣看了兩息,才一字一頓地從牙縫里擠出質問來,“你真把自己當是那個人了?” “我倒是覺得當顧南衣便好了?!鳖櫮弦乱庥兴傅氐?,“只希望除我以外的人人也都這么想?!?/br> 薛振合該發火的,在一旁屏氣凝神聽著的大太監心中也這么覺得。 可大太監等了片刻沒等見薛振大發雷霆,便又小心地抬眼看了看顧南衣。 但薛振的火發不出來,大太監也能全然理解。 畢竟看見顧南衣的臉,他都恨不得膝蓋一彎跪下去高呼“拜見長公主”呢。 見薛振只用一雙滲了紅血絲的眼睛盯著自己看卻不說話,顧南衣再度提醒他,“若沒有事,便不留邵公子了?!?/br> 堂堂一個皇帝,該做的事情多了去了,怎么青天大白日跑到外面來,就算身邊帶了暗衛,這也不算是個什么事兒。 看著薛振仿佛不愿輕易離開的模樣,秦朗不露聲色地將手按到了腰邊藏武器的位置。 蘇嫵提起過,薛振是最不可預測的那個。 薛振是一國之君,若他真撕破臉來,就算真要將顧南衣搶進宮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當然會有諸多不好的后果,但薛振只要一意孤行,這事情他是做得的。 秦朗早做好了和薛振真刀真槍打起來的準備。 可薛振眼看著忍到了極致,卻最后只是恨恨地將猩紅的視線從顧南衣臉上轉開了,他冷然掉頭離開,年輕的背影壓抑著深沉的怒氣。 秦朗看薛振帶人走遠,反手就鎖了門,低頭看了悠然的顧南衣一眼,“不怕他出手搶人?” “搶人?”顧南衣訝然失笑,“到底是我看著長大的,我知道他不會做這種事?!?/br> “六年過去,不一樣了?!鼻乩实?。 “那也不會?!鳖櫮弦绿谷坏?,“我走之后,他的路便大道平坦,如今見到我,最多只是擔心是否我留了后路、再去當一回他的絆腳石罷了?!?/br> 秦朗:“……”就讓顧南衣繼續這么認為吧。 他按著門皺眉又往外看了一眼,心想薛振堂堂當朝皇帝,被人連送了兩碗閉門羹,更是毫不留情地逐走,恐怕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來了。 希望他能忍到七月初九之后。 * 薛振離開顧南衣的小院時尚且還能按捺著怒氣,等回宮之后臉色卻是越發陰沉,忍了又忍還是摔了案頭鎮紙。 嘩啦一聲,靜立一旁的大太監嚇得打了個寒顫。 薛振用力地喘了幾口氣,仍舊沒能將怒火壓制下來。 他不是幾年前那個手里沒有權力的假皇帝了。 若是剛才他想,小院門口能發生很多事情。 ——可最后卻什么也沒有發生。 只因為顧南衣這么淡然陌生地朝薛振一看,他滿肚子的毀滅暴虐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發泄不出去。 好像曾經被昭陽手把手教導時做錯了什么,她便也只是這么淡淡看他一眼,便叫他驚慌得渾身僵硬、仿佛天都塌在了自己腦袋上一樣。 即便昭陽從不曾對他發火,過后也至多只是再耐心地教他第二遍,薛振也始終記得那種感受。 他心中隱隱害怕著昭陽終有一日會對他失望。 那種失望之情,哪怕只是出現在顧南衣眼底,也令薛振無法承受。 枉他從前還嘲笑憤怒于秦北淵沉迷于一個昭陽的替身,如今卻和秦北淵淪落得做了同一件事情! 薛振立了半晌,才坐回了椅子上,慢慢收斂著自己的怒氣。 片刻后,他看向一言不發的大太監,“他們今日去了什么地方?” 大太監心里一個咯噔,沒想到薛振氣成這樣還會再度問起和顧南衣相關的事情,好在嘴皮子利索,只是一頓便答道,“回陛下,他們二人去了一趟西市,購置些尋常家用后便返回了?!?/br> 薛振垂眸不知道想了什么,許久才問,“秦北淵呢?” 大太監的冷汗立刻就出來了,他賠著小心地道,“聽說是有事同齊閣老相商?!?/br> ——這一日都顧著顧南衣的事情,他哪里有功夫再去注意秦北淵的動向? 薛振陰惻惻地道,“召人問清楚?!?/br> 好容易有個休沐的機會,秦北淵會不會和他做了一樣的事情?齊閣老莫不是個幌子? 顧南衣將他毫不留情地拒之門外,對蘇嫵杜云錚怎么就是不一樣的態度? 那秦北淵呢?他是不是早憑著那張無往不利的臉和一頭令汴京貴女們心碎的白發成了她的入幕之賓? 大太監頭皮一緊,飛快稱是出去奔波了一趟,回來時汗流浹背——不光是累的,還是怕的。 他舔了舔干澀的嘴唇,道,“陛下,秦相今日確實是出門同齊閣老議事,但不巧齊閣老出門去了云水畫苑,便邀秦相在畫苑一聚?!?/br> “皇姐曾經去過一次的那個畫苑?” 大太監硬著頭皮道,“正是?!?/br> “在哪里?”薛振又問。 “……回稟陛下,就在西市?!贝筇O說完這話,連氣也不敢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