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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硯值晚班,準備下班,看到白術喊道,老白。 干嘛?老肖。 雷飛了一干同事。 鄭雅潔無語,直接跳過蜜月期,進入了老夫老妻摳腳拉屎都很淡定的稱呼中了。 肖旭指責,老白喊我姐老肖什么簡直沒大沒小沒尊重還缺心眼。 那喊什么?除了肖硯。 肖旭不說話了,想半天想不出來。 白術湊過去把肖旭肩膀一勾,喊姐? 滾,那是我喊的。 那喊哥嗎?肖硯,肖哥,挺霸氣的,符合肖硯人設。 肖硯聽了,滾。 你喊我啥事??? 我要去嗎?她指指墻上的訃告。 不用了,我們去就行了。 她眼神忽閃了一下,然后定定的看著白術,他還沒反應過來,她聲音依然冷淡,真的不要我去嗎? 第一次問的時候有隨性自然的口吻,第二次就變成規律的平仄,仿佛是在質問,不驚人的響徹著。 這是怎么了,白術這樣想,但是還是搖搖頭,我們去就行了。 她沒再說什么。 好像所有的悲劇都會發生在雨天,如煙如霧的雨絲籠罩在陰灰色的空氣里,每當陰雨天總會讓人想起許多,回想那些輕描淡寫的往事,短暫轟烈的曾經,像是電影一幕幕在腦子里面回放。 整日面對生死的人,其實應該更坦然的面對死亡,但是當這件事降臨在同事,前輩,尊師身上的時候并不那么坦然。 白術從禮堂里面出來的時候,還在下著雨。 從樓上可以看到整個醫院的主干道,人是那么小,靜悄悄的,在此景中,人也是虛的,無我,只剩下幾根虛虛的線條,很小很虛的人。 但是人一旦通道天地,就立即變大了,參天地之化育,一個一個頂天立地,頭角振嶸,虛虛的線條都變成了錚錚鐵骨。 ----- 肖硯被投訴了。 鄭雅潔的官司風波剛過,陸平安緊張的不行,不光是急診ICU,整個醫院都有點草木皆兵的風頭,醫務科甚至搞出了患者滿意度調查一說,如果患者不滿意要找原因,如果患者投訴你,領導要調查事情,如果你做的不好,要批評教育,還要把過失記錄在檔案里。 白術抱著胳膊岔開腿軟綿綿掛在椅子上,說,真腦殘,誰愛調查誰調查去,我沒時間。 陸平安說,很期待我調查你。 嘖,陸媽,你這種做法合適嗎?殺敵一萬自損八千,咱們科室還嫌事不夠多嗎?我覺得投訴就算了,送來咱們科室不管救不救得活,家屬都不滿意,要么貴要么活不成,等到他們真的打上門來了,你再調查也不遲。 結果白術還沒收到投訴,肖硯先收到了。 一個特別牛的大學的研究生,踢球撞了個腦震蕩股短暫昏迷四頭肌血腫,被救護車送來急診ICU,當時肖硯讓去開了急診CT當時做完,看片子確定不需要手術,留觀之后也沒什么異常,約兩天后門診復查。 結果沒到一個月那哥們寫了個文檔,開頭就說自己是牛逼大學什么院系的研究生,當時說叫救護車送急診ICU就是為了多收錢,CT片子拿到他老家一個什么縣里面醫院不知道找了誰看了說要手術,說肖硯耽誤他治療。 直接把白術給看樂了。 好笑嗎?肖硯其實也挺想笑的,想笑白術那副樂不可支的樣子。 他實話實說,真的挺好笑,我沒想到第一個躺槍的是你? 醫務科來調查這件事了。 呀呀呀。他作勢一副很緊張的樣子,你準備怎么辦? 第76章 還能怎么辦?肖硯直接把病歷系統打開,調出電話,撥了回去。 她聲線沒任何起伏,就跟格子上的橫線一樣筆直剛硬,我耽誤你治療了嗎?照了CT你腦子又沒問題為什么要開刀?什么?你們醫院醫生說你腦子有問題? 白術差點笑出聲。 復查了嗎?沒有啊,那很好,下次復查愛找誰找誰看,電子系統里面我會給你新建一個病歷,寫惡意投訴不予復查,全院都知道。 什么,投訴我要我改善服務?肖硯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 白術戳戳肖硯,然后指指話筒,用嘴型對道,給我。 她把話筒遞給他。 改善什么服務???開什么玩笑,這服務再改善就得墊錢給你看病了。 我是她領導,第一救護車是我們科室出車的嗎?你當時要是能爬過來就應該把救護車攆回去;第二我拿你學校博士畢業證時候你還尿褲子呢,別跟我擺什么譜;第三,拿你們縣醫院醫生意見來跟哈佛醫學院博士論道?手術誰愛做誰做。 什么?要撤回投訴,遲了,醫務科回復我都寫好了,留著讓全院人看。 他麻利的掛了電話。 誰都沒先說話,仿佛在回味這種一致對外同仇敵愾的快感,肖硯的嘴角隨之上揚,目光碰撞,雙雙都在對方眼里讀到了另一個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