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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長在湘水之畔的杜若花是鐘情之花,花下刻著玉玦,代表著湘水之神湘夫人與湘君這對伴侶神之間纏綿的愛情,亦是求愛之物。 “這類求愛的竹雕其實賣的不好,人們覺得竹子是高潔之物,刻在竹子上的,一定也是高潔、壯麗的景物。梅蘭竹菊不過尋常,高山流水也是爾爾,仕女更是浮艷俗物不值一提,若能雕刻上最美的奇山異水才算高雅?!?/br> “我這一生,尋常、爾爾皆刻過,高雅之景也有,原是不屑仕女之美??晌铱聪驽?,其上的淚痕是她的眼,美麗的瀑布是她的發,奇山是她的耳,異水是她的指……我便會刻了?!?/br> “寧公子,你可有愛慕之人?”可曾明白我的想法? 劉輕竹轉頭認真的看著他,眼中的情愫從未被歲月更改,像是一壇深藏的酒,早已被歲月醞釀甜美。 寧懷赟本能的想到了顧祈霖,他自己這一生可謂波瀾壯闊,什么美人沒見過?什么美景沒閱過?可唯獨是這一位美人,叫他不敢觸碰,不敢驚擾。 他把那枚竹雕掛回架子上,回答的滴水不漏:“若劉大哥有空,倒是可以刻個流水落花贈我?!?/br>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便是暗戀無終的意思。 劉輕竹聞言笑了一下,有些無奈:“那恐怕是不行了,我早已決定,今生只刻仕女?!?/br> “不過,這個可以給你?!彼麖墓褡由铣槌鲆幻吨裢?,這枚竹筒被處理的很好,表面光滑,淚痕遍布的恰到好處,是最好的料子。 “這是我手里最好的竹料,湘妃竹的料子,原是要用來刻高山奇石的,可惜天不遂人愿我不再雕刻景物,便空留了下來。你既心有所愿,不若就交給你吧??叹翱倘硕己?,不至于在我手下蒙塵?!?/br> 寧懷赟未想能得到這份禮物,推脫道:“我不會竹雕,送予我未免浪費?!?/br> “一個竹子,沒什么好浪費的?!眲⑤p竹寬慰道:“若你刻流水落花,倒也遂了我意,若遂你所愿,便當我蹭個喜氣得償所愿了?!?/br> 他最后悔的莫過于未能與心愛之人喜結連理,若是有人拿著他的竹遂愿如意,便也覺得寬慰。 寧懷赟說:“在鐘情之物上,刻分離的景色,未免太過殘忍?!?/br> 劉輕竹便叫他拿著,還額外送了副刻刀。 這個東西于尋常人而言不過是個尋常的竹筒罷了,但這是湘妃竹的竹料,是長情之人千挑萬選出來的。 在情癡眼中,勝卻無數珍寶。 寧懷赟有心與顧祈霖交談,此刻這個想法到達了頂峰。 但他在門口躊躇,沒聽到動靜知道她還睡著,從不忍驚擾。 直至日落黃昏,烏鳥盤旋于天,清風拂過翠竹。 隨著日光落幕,星辰閃耀,清冷的月色透過窗戶落入屋內,竹影徘徊在地。 何家院里。 何家老母正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她躺了一日仍舊說不清話,眼睛渾濁一片,老二在她的屋子里照顧著,見娘醒了,連忙喂了幾口水,又出去端了藥來。 何二細心的照顧老母,墊上厚布,藥特意試過溫度才喂了下去,喂了一口又一口。 何家老母喘不過氣,勉強喝了幾口擺了擺手,撇開臉示意不要喂了。 何二頓時就急了:“娘!小弟不在了我知道你苦,但日子還是要過的,你也不能不喝藥??!” 何家老母仍舊擺手,甚至閉上眼睛不言不語。 何二沒有辦法,只好無奈的端著藥碗出去了。 外頭的哥哥坐在院里抽旱煙,瞧見他端著碗出來,急忙問:“娘現在怎么樣?可還好?” “娘不吃藥,等下我端著灶里溫的粥進去看能不能吃下?!焙味行o奈。 何大憂愁的抽了口旱煙,眼神深沉,他思考許久,在弟弟端著粥出來的時候咬了咬牙:“老二,你回頭點點我們有多少錢,我們搬走!” 何二大驚:“哥!那殺人的玩意可還在殺人呢,要是……” “哥都聽說了,過幾日禹濱城的商隊會來,我們跟著他們走,要事出了事……總之,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焙未笠е勒f。 若是有點法子,大家都不會想走,這會是他們家沒了條人命,原先沒出事還能抱著份僥幸,現下是徹底不敢了。 何二也知道,只能無奈的點了點頭:“好,我回去看看……” 兩人正說著話呢,突然屋里傳來一聲尖叫。 是他們老娘! 卻說何二出去后,何家老母睜著眼看著頭頂青色的紗賬,突然聽到進門的聲音,她啞著聲音喊了聲:“老二啊……” 才偏頭,渾濁的眼瞬間收縮。 那門閉的嚴嚴實實,可沒什么人進來,倒是那個窗戶探進幾個灰色人影。 那人影身子臃腫,從月下熒光中探進身子,扭曲著變成幾個人影。 它們墊著腳尖在地上行走著,扮演出各自的模樣。 只見幾個人影圍攻一個,將那影子團團圍在地上,包成一個圓圈。沒多時又四散開來,其中一個人影瘸腿走著走著,身后突然跟來一個細瘦高挑的身影,原是靜靜跟著。 可隨后,一把小刀一樣的剪影把它舉了起來。 何家老母瞬間緊張起來,手指難以抑制的顫抖著,雙唇發出支離破碎的細碎恐懼。 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