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 第58節
盛流玉年紀雖然小,但很有些普度眾生的善心。對自己不敬的惡徒,要講究懲罰適當,遇上了弱小,也要扶助。 可這世上的惡人除不盡,惡事數不完,即使是長明鳥,也有魔族的覬覦,尚且自顧不暇。 所以,謝長明道:“這都是俗世的事,你年紀小,不要多管?!?/br> 又道:“今日沒有救她們,是因為有事要做。過了今晚,解決了烏頭鎮的事,她們自然得救?!?/br> 長明鳥放下心,加上漸漸忘了人rou包子鋪,又開始嗑起了松子。 到了傍晚,雖然不吃,謝長明依舊下去要飯菜。 點完菜,掌柜纏著謝長明,不讓他上樓,問了許多問題。 譬如他出生于何處,家中還有何人,從何處來,到何處去。 這些都是在拍馬屁的間隔問的,一般不會引起人的警惕。 謝長明一一回答。 他出生自云洲邊陲小鎮,家中父母雙亡,親戚一個也尋不到。但由于資質出眾,被武林門派收為弟子,此次是為了下山歷練。 這番話,即使是天魔蛛背后的主人也聽不出什么問題。 因為一切都像是真的。 扯完這些,飯菜總算做完了。謝長明說是煩別人進他的屋子,自己端上去了。 推開門,謝長明看到盛流玉長長的影子落在地上。 有風吹動積云,天光忽明忽暗,盛流玉的臉隱沒在光影中,他坐在窗戶旁,有一扇是推開的,窗臺上落了一小撮灰燼,像是才燒了什么。 謝長明又瞥了一眼,看到屋外積滿灰塵的欄桿上留了一個新鮮爪印。 他走過去,問道:“你在那里做什么?” 盛流玉如夢初醒,反應很遲鈍,片刻后才慢吞吞道:“沒什么。就是想吹一會兒風?!?/br> 謝長明沒有再問下去。 小長明鳥是那種很不會隱藏自己真實情緒的性子,心情不佳,即使不想告訴別人,想要隱藏,也會很明顯地表露出來。 天還沒黑,他就要睡覺。 謝長明把他安頓在床內,溫和道:“困了就休息,不要多想。有我在,總不可能真讓人把你做成鳥rou包子?!?/br> 盛流玉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安靜地閉上了眼。 到了晚上,謝長明點上蠟燭,也脫了外衫,倚在床頭,隨意地翻書,像是在等人。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有人敲門。 謝長明道:“進來?!?/br> 那人推門而進,不是掌柜,也不是店小二,而是一個嬌滴滴的女子。 那女子踩著碎步進來,低眉順眼道:“謝公子,夜深露重,奴家來陪您過夜?!?/br> …… 謝長明以為會是掌柜親自前來,看來可能是他表現得太不愿別人進去房間,所以要以女色相誘更加保險。 那女子看他半晌不言不語,又道:“奴家姓秦,您可以……” 謝長明冷淡道:“閉嘴?!?/br> 秦姑娘并不乖乖閉嘴,捏著嗓子道:“謝公子喜歡什么?唱曲,還是跳舞……” 謝長明道:“你走近些?!?/br> 秦姑娘羞赧道:“公子,您怎么這么著急?” 她的身影清晰地映在那扇窗戶上,若是在外面,想必能將屋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雖然盛流玉聽不見,但為了萬無一失,謝長明還是打算用個結界,將小長明鳥徹底隔絕起來。 結果那女子還未走到床邊,結界才結了一半,他就聽到本應熟睡的小長明鳥突然開口問:“嗯?謝長明,她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鳥:抓到現行。 第055章 屈辱 失策。 盛流玉平日里睡得很熟,又聽不到聲響,很少會被外界的動靜驚醒。 今晚卻有所不同。傍晚時收到不知名的來信,心情很差,又在陌生的地方休息,現在還不到深夜,盛流玉有充分的理由從淺眠中醒來。 是謝長明準備不周,沒有提前布下結界,導致現在的結果,思索要怎么解釋這件事。 似乎也沒什么好解釋的,說真話就夠了。 謝長明偏頭看向躺在床里側的盛流玉。 他面朝著墻睡,習慣性地縮成一團,睡得卻不安分,會來回挪動,明明隔了一床被子,還會本能地往床上的另一熱源處靠,謝長明需要很小心才能不碰到他在枕頭上散開的長發。 當然,現在不靠了,離得很遠。 問了話,卻連靈石都沒拿,看起來像是已經認定了謝長明的罪行,且罪無可恕,連辯駁解釋的機會都不給。 謝長明生平頭一次覺得很冤。 他當過魔頭,因為殺了許多人,雖然那些人并不無辜。但歸根結底,他殺人是因為與他們有仇。 但現在他又做了什么?和那個女子說了還不到兩句話。 隔著被子,謝長明抓住了小長明鳥的肩膀,很瘦,又單薄,不需用多少力氣,就能將他整個人扳過來。 小長明鳥好像沒辦法反抗。 意識到這一點后,謝長明反而不再用力了。 他在想要說些什么,才能安撫正在氣頭上的幼崽。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悲泣聲。 “夫人!都是奴家自薦枕席,請千萬不要責怪公子!” 方才盛流玉說話的聲音不大,加上那位楚姑娘又沉迷演戲,更加聽不清。此時又夜深露重,什么樣的兩個人才能睡在一張床上? 這位楚姑娘可能誤解了某些事。 謝長明還未說話,盛流玉已經翻身坐起,將靈石往床上一摔:“誰是他夫人?!” 幃帳半遮半掩,昏黃燭火忽然映亮一張氣紅了的美人臉。 但即使再是美人,也不是雌雄難辨。 楚姑娘滿臉震驚,一時竟忘記演戲,馬上又反應過來,跪到地上,往床邊膝行而來,眼淚如珠串一般落下:“公子,您竟是喜歡男子,是我錯了,不該污您的眼。但兩位在此住宿,小公子又如此尊貴,想必需要人侍候。我愿毛遂自薦,為兩位公子效力?!?/br> 謝長明垂著眼,拿起扇子,比在那位楚姑娘脆弱的脖頸,他平淡道:“別哭了,他聽不見?!?/br> 床欄的影子恰好擋住了謝長明的動作,映在窗戶上的影子似乎只是他們兩人在說話。 一把毫無鋒芒的扇子,楚姑娘卻突然心驚rou跳起來。 她可能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人和她從前騙的那些不太一樣。 但楚姑娘似乎并未放棄,依舊抽噎道:“公子,奴家真的……” 謝長明微微用力,看似脆弱的鏤空扇子割破了她脖頸處的皮rou。 那姑娘立刻不哭了。 謝長明道:“我問,你答。答不好,就死?!?/br> 此時盛流玉沒有拿靈石,什么也聽不到,謝長明也沒必要為了維護幼崽的童真而做多余的事。 “是掌柜派你來的?” “是?!?/br> “原因是今晚要抓人獻祭給‘仙人’?” “是?!?/br> “他們現在站在樓下,透過那扇窗戶,看著屋里的動靜?” “……是?!?/br> 謝長明余光瞥到靈石在被子上慢慢挪動,最后消失。 于是,他多加了一個問題:“你要抓人獻祭,準備以什么法子制服我?” 楚姑娘聽了,立刻流淚:“公子,小女子也是迫不得已,那些惡人,惡人逼迫……” 扇子刺入得更深了一分。 “迷藥?!?/br> 謝長明從芥子里拿出一枚丹藥,遞給她:“吃了?!?/br> 不吃就是死,吃了不一定死。 這位楚姑娘明顯很會審時度勢,咬牙吞了。 謝長明移開扇子,低聲道:“去窗戶旁告訴他們,就說我中了迷藥,已經被迷昏了,叫他們上來搬人?!?/br> 楚姑娘無一不從,立刻賣了村里人。 片刻后,屋外傳來一陣雜亂粗重的腳步聲。 甫一推開門,就見掌柜領著四個大漢沖了進來,然后陷入布好的陣法中,動彈不得。 謝長明問:“外面還有人嗎?” 楚姑娘低眉順眼道:“沒了?!?/br> 掌柜一聽,哪里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既驚又怒,吼道:“你這個貪生怕死的狗東西,是要害死我們嗎!我們死了,你也活不成!” 楚姑娘冷笑:“賣了你們,不一定死。不賣了你們,我已經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