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 第18節
一計不成,那鳥又長出了尖喙,往謝長明的手腕啄去。 且不論是否真的能啄破,若是啄破了,謝長明流血,這鳥怕是要燒沒了。 為了阻止它的找死行為,謝長明反手捏住了它的喙,看到它的眼睛濕漉漉的,正無辜地望著自己。 謝長明以為它終于要消停了。 下一瞬,鳥毛飛了漫天,幾乎掩沒了謝長明的眼,那鳥的身形又小成了一團,渾身的羽毛也滑溜溜的,抓不住。 謝長明不想再和它這樣折騰下去,順著靈力的方向將鳥攏在了手中,單手結印,法印在半空中成形,一道光芒飛去,將那小鳥囚禁起來,封印了它的靈力。 靈力被封印后,那鳥漸漸化作人形,跌落在樹下的落葉中。 碧色長袍,烏黑長發,冷冷清清的模樣。 在這只小偷鳥一直不停變換形態時,謝長明就有些莫名的猜想。 而現在,猜想成了真。 這鳥,竟是小長明鳥盛流玉。 盛流玉被剝去了靈力,沒什么力氣,也無法抵抗,軟著身體倚在樹上,偏著頭,冷白的臉頰上有一個很明顯的掌印。 是謝長明方才留下的。 他方才下手很重,因為沒必要憐惜一個小偷。 謝長明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他彎下腰,想要將盛流玉拉起來。 嘖。 手被拍開了。 謝長明想:這時候怎么就不嫌臟了? 他又沒必要心虛,或是覺得虧欠抑或是對不起這只小長明鳥,即使下手是有些重,他事先又不知情,而且是盛流玉偷果子在先。 怎么樣錯也不在他。 謝長明恢復了理智,準備同盛流玉心平氣和地談一談。 直到他看到煙云霞濕了一小塊,在眼角的位置。 是哭了嗎? 謝長明一怔。 他從前養謝小七的時候是很有分寸的,再怎么逗,也不會真的越界,讓小禿毛難過傷心。 弄哭幼崽這種事是前所未有的。 何況是這么嬌氣的小長明鳥。 這,這要怎么哄? 作者有話要說: 謝:人 生 重 大 危 機 第20章 認錯 謝長明難得陷入這樣無措的境地。 他往常養謝小七的時候,小禿毛雖然時常鬧騰,但謝長明是個很合格的飼主,什么都依著它,所以從未出現過這樣的事。 退一萬步說,即便小禿毛真的生了氣,要鬧脾氣,謝長明可以用果子、寶石、夜明珠哄它。若是還哄不好,至多再去薅別的鳥的尾羽,送給小禿毛,這足以讓它開心上半個月。 小禿毛和小長明鳥之間雖然天差地別,但歸根結底,都有同樣的血脈,都是幼鳥,以這樣的邏輯考慮,哄小禿毛的法子,未嘗不可在盛流玉身上一試。 但是此時此地,沒有寶石,也沒有夜明珠,靈獸園倒是很近,薅別的靈鳥的毛很方便,可盛流玉的尾羽那樣漂亮,想必是不需要這些的。 這樣看來,只剩下果子了。 可以謝長明養鳥多年的經驗來看,在這樣的情況下,也許果子也不大有用。 卻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總是要試試的。 謝長明摘了幾個白廉和七竺,用法術洗干凈了,又烘干了,剝了皮,放在葉子上,朝盛流玉遞了過去。 盛流玉依舊倚在樹干上,偏著頭,烏黑的長發在方才的爭斗中披散了下來,遮住了大半張臉。他一言不發,一動不動,以沉默抵抗。 謝長明送來的果子都是最好的,又剝了皮,香甜可口,他看也不看,仿佛方才偷果子的并不是他,現在倒是很有幾分骨氣。 謝長明嘆了口氣。 果然不行。 盛流玉忽然捂著臉,脊背哆嗦了一下,像是打了個噴嚏。 他本來就是個小病秧子,此時又失去了靈力,只是一只很脆弱的幼崽,連六月的夜風也能叫他打噴嚏,患上風寒。 很可憐似的。 明明偷了果子,意圖逃跑不成,現在又在消極抵抗,倒把果子樹的主人襯得像是個惡人。 謝長明又試了別的法子。 用靈力在盛流玉面前寫字,他不予理睬。 同盛流玉說話,他沒有絲毫反應。也不知道是真的聽不見還是裝的。 謝長明確實別無他法了。 一般而言,解決事情的方法只有兩種:要么彼此交談,商議出可行的法子;要么直接殺死對方,也就不用談了。 謝長明時常用第二種,但現在明顯不能這么做。 即使要哄著這只受了驚、正在哭泣的小長明鳥幼崽,也不能任由他的性子僵持下去。 謝長明望著盛流玉,走了過去,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半步。 興許是察覺到有人靠近,還靠得如此之近,盛流玉往后躲了躲,想挪到樹的另一邊去。 謝長明沒有給盛流玉這個機會。 他彎下.身,提前一步抓住了盛流玉的手,按在了樹上。 小長明鳥的皮膚很柔軟,他被保護得很好,一點傷痕也沒有,謝長明的手上有幾道從前留下的疤痕,還有累年的繭,握得稍重一些,就像是要把盛流玉的手腕劃破了。 盛流玉方才還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現在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全身的毛都要奓開了,驟然跳起來,要擺脫謝長明的控制。 但他終究只是個小病秧子,有靈力的時候都被抓住了,困在封印里,現在失了靈力,連掙扎都是軟弱無力的,頂多能在強行握住自己手腕的手臂上留下幾道不痛不癢的白痕,最后任由謝長明擺布。 謝長明輕笑了聲,低下頭,看到盛流玉凍紅的鼻尖,緊皺的眉頭,嘴唇深抿,很苦大仇深的模樣,像是受了什么奇恥大辱,又不能反抗。 他想:對付無理取鬧的幼崽,偶爾采取強硬的手段果然很好用。 于是,謝長明湊到盛流玉的耳邊,聲音不大,卻足以讓這只半聾的小病秧子聽清了。 “我知道你現在聽得到,也不是正經在修閉口禪?!?/br> 他沒說怎么知道的,只說結論。 頓了頓,繼續道:“你要是一直拒絕交流,我只能這么和你說話了?!?/br> 他的語氣很平靜,不是威脅,卻能讓人毋庸置疑,如果盛流玉不開口,他真的會這樣做。 片刻后,盛流玉終于緩緩抬起頭,仰頭看著謝長明——一個討厭鬼,也是抓住自己的人。 他皺了皺鼻子,很不情愿地開口:“你,你離遠點,我不要這樣和你說話?!?/br> 盛流玉的聲音有些發顫,似乎在努力掩飾,卻遮不住本能的反應。 至少謝長明聽出來了。 可能是哭腔吧。 謝長明還沒忘記,不久前才把小長明鳥弄哭了。 對待幼崽,要張弛有度,不能總是用強硬的手段,畢竟幼崽是很弱小的存在,偶爾嚇一嚇就罷了,嚇完了還是要哄的。 謝長明很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松開了手,從盛流玉的肩膀上拈起一根落發,又拿出兩塊靈石,在上面畫了個簡單的陣法,最后將兩人的頭發各分一半,封入石頭中。 這個陣法是謝長明用一個別的陣法現場改的,預期中的作用是在方圓一里內,兩塊靈石可以相互傳遞聲音。 很沒用的陣法,卻適合盛流玉。 謝長明將一塊靈石丟給了盛流玉,對著另一塊靈石道:“聽得到嗎?” 擴大了好幾倍的聲音自盛流玉掌心的靈石上響起,盛流玉一驚,小心地拿起靈石,往耳朵邊湊去。 謝長明客氣道:“不知盛公子半夜來偷、唔,是拿我種的果子是為何?” 盛流玉聞言,像是受了極大的污蔑,把閉口禪忘到了九霄云外,立刻反駁:“我沒有偷!” 謝長明并不相信,證據確鑿,鳥贓并獲,這不是偷,什么是偷? 但他此時正在哄鳥,于是很寬容道:“那請盛公子明言?!?/br> 盛流玉氣到了極致,反而委屈了起來,磕磕巴巴道:“我,我給靈石了。給了很多,很多?!?/br> 謝長明:“……” 他怎么沒看到? 在小長明鳥委委屈屈地解釋下,謝長明總算弄明白了其中緣由。 這幾次的果子,確實是盛流玉摘的。但他每次來摘果子,都會丟下一袋靈石。按照藏寶閣的價格來看,一次丟下的靈石足以買下這里所有的白廉和七竺了。但那些靈石都扔在了灌木叢里,謝長明又未曾用心照顧過果樹,所以一直沒有發現。 他聽完盛流玉的話,走到七竺樹叢里,找出了滿滿幾袋靈石。 盛流玉道:“我說的可是真的?我怎么會偷東西,無稽之談!” 小長明鳥方才被嚇了一通,可憐巴巴地倚在樹上,此時見謝長明誤會了自己,又恢復了往常一半的盛氣凌人。 謝長明將靈石掂量了幾下,并不覺得理虧。但一抬頭,看到煙云霞濕潤的那一小片還未干,于是順著他的話道歉:“是的,是我的錯,沒有仔細檢查一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