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今天懺悔了嗎 第35節
“域川你!”端容郡主看著衛凌離開的背影,氣不打一處來,錘了錘衛海奉,“你說你這個兒子是不是生下來氣我的!” -- 琉瓔軒依舊是老樣子,衛凌站在書房門口,往后院那道拱門看去,看了一會,白亦出來叫人,“郎君,熱水備好了?!?/br> 衛凌這才移開眼,往書房去。 沐完浴,衛凌坐在桌子旁看南清城及周邊城市輿圖,旁邊還有些關于海運的卷宗。 接近亥時,白亦端了安神湯進來,“郎君,夜深了,您用碗安神湯就歇息吧?!?/br> 在說到安神湯時那人抬了頭,“誰煮的?” 白亦將湯放好,“是之前夫人給的法子,我看您今天累了一天,想著喝一碗會好睡些?!?/br> 衛凌眼神有一瞬的空洞,“知道了,出去吧?!?/br> “是?!?/br>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白亦見里面沒了動靜,便打算進去收拾收拾,可推開門他就愣了,燈火通明,卷宗翻開著,唯獨沒了人影。 而同時后院臥房里,衛凌拿過火石點燃蠟燭,原本幽暗的房間一下明亮起來。 入目是空空蕩蕩,整整齊齊,好像從沒人住過。 半年,什么氣味都沒了。 窗臺上兩株牡丹早就落敗,枯枝下垂,了無生機。 衛凌走到妝奩前,伸手抽開一個鏡匣,里頭什么都沒有,不遠處是一樣空落落的床榻,看不出她曾經在這里住過三年的痕跡。 復又走到衣柜前,打開一看,中間一層還堆放著些衣物,他眼中閃過一抹亮色,卻又瞬間熄滅,都是他的衣服,有關她的全部衣物已帶走。 他現在才明白,她總是很貼心,他雖在后院歇息的次數不多,可他的東西從來都一樣不差,那些他也許并不會穿的衣服也都熏了香。 此刻熟悉的衣物早已沒有熏香,他翻了幾下,忽然瞥見一件沒有見過的衣服,拿出來后才發現那是一件還沒做完的冬衣,幾個大口子明顯是被利器所毀壞。 衛凌突然笑了,霎那間全明白了她的不甘與恨意。 秋日做的冬衣,她從那時候就想著離開了。 衛凌摸著上面細密的祥云繡紋,想起好幾回她興高采烈拿著做好的衣服到書房找他,他大多匆匆瞥一眼就讓白亦收下,未曾去細想她熬了多少個日夜才做出來一件衣服,也未曾看見她眼里的失落。 他的衣服太多,他也從來不在意穿什么,現在想想,那些她做的衣服竟不知都放在了哪里。 白澤說她開了繡坊,是啊,她有這樣出色的繡藝,開間繡坊是綽綽有余。 她從此會為許多人制衣,卻唯獨不會為他了。 衛凌將那件破爛的衣服放回原位,合上柜門,離開。 第二日一早,長公主府。 長公主現在看見衛凌仍舊一股子氣,憋了半年,現在終于可以發泄出來,“你跟你娘一樣糊涂,一件小事就鬧和離,你還同意了,你說你是不是早就想再娶一個?我慧華是這么教你的?你們衛家就是這么教你的?” 衛凌今日來是有事,沒料到長公主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罵,等罵得差不多,他辯解一句:“我不會再娶?!?/br> 長公主震驚看過去,一臉不可置信:“你說什么?” “我不會再娶?!毙l凌重復一遍。 長公主氣得急忙給自己按人中,衛凌見狀連忙走過去,“外祖母,您沒事吧?!?/br> 長公主漸漸緩和下來,看著他堅定道:“我不同意,你母親也不會同意的?!?/br> “我知道?!?/br> 氣氛安靜下來,長公主恨恨看他一眼,“罷了,娶不娶的再說,有生之年只希望你別再氣我了,我見你一次得少活幾年。說吧,來干嘛?!?/br> 衛凌從衣袖里拿出那方繡了“慧華”兩字的帕子,長公主只看一眼就險些沒坐穩。 那是荷娘的帕子,她再熟悉不過。 長公主冷靜片刻,道:“你這孩子怎么還惦記這事,我不是同你說了,沒有這回事,你就是我的外孫,是端容的兒子!” “外祖母,我今天不是來求證這件事的,先前忙,沒來得及告訴您,荷娘過世了?!毙l凌看著她,平靜道。 “過世了......什么時候的事情?”長公主掩飾得再好還是沒忍住她那發顫的聲音。 “半年前?!?/br> 長公主側過頭,良久都沒有說話。 這件事她瞞了二十多年,沒有一個人知道,唯一知情的荷娘也早已離開了盛京。 她給了她一大筆銀子,足夠她安穩過完下半輩子,怎么現在居然先自己一步離開了...... “你見過荷娘了?她說了什么?”長公主聲音一下老了十多歲,氣息不穩。 “沒來得及見最后一面,只在屋子里找到了這個帕子?!?/br> 長公主摸著手里的帕子,眼眶紅了起來。 過了許久,長公主長嘆了一口氣,他現在查到了這一步,自己已是瞞不住。 “荷娘自小跟在我身邊,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與端容情同姐妹,那年端容生產失利,生了個死胎,荷娘怕她傷心過度,求大夫提前催產,然后將你抱給了端容,這才有了今天?!?/br> 屋子里靜得出奇,衛凌默默聽著,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 好一會兒,衛凌終于開口,“所以我從小身體不好?” “是,不足月又天生帶著病,我們當時都以為你活不過來,后來用人參吊了幾個月才把你從鬼門關給救回來,” 衛凌點頭,又問:“我生父是誰?” “是個尋常人,早已被打發走了?!?/br> “外祖母,您還是不愿與我說實話嗎?” “你不信?我拿這種事騙你?” 衛凌不知道該不該信,他活了這么多年從未懷疑過自己的身份,直到那封莫名其妙的信遞到他這里,他查不出是誰給的信,可懷疑的種子一旦生根發芽,那破土而出只是早晚的事情。 直到他找到荷娘,那個躺在棺木里的女人,和他有著一模一樣的眉眼,他才徹底信了,衛海奉說得不錯,他真的不是衛家的子孫。 他查了半年,查不出他的親生父親是誰,他從未有過如此挫敗。那段時間里他一度以為有人在戲耍他,可第二日醒來就明白過來,這一切都是真的。 “外祖母,我早晚會查出他是誰,您何不早點告訴我?!?/br> 長公主看向他,又嘆氣:“域川,知道這些對你沒好處,衛海奉與端容都不知道這件事,你永遠會是將軍府的小郎君,是我長公主的外孫,你還有什么不滿足?” 衛凌沉思片刻,道:“外祖母,現在我知道了這件事,又怎么能裝作不知道?!?/br> “你這孩子這份固執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br> 長公主到最后還是不愿說,今日這一趟也在他意料之中,他自己慢慢查便是。 -- 從長公主府出來剛好晌午,衛凌在門口站了片刻,轉身朝背向將軍府另一邊而去。 白澤還暗自納悶呢,沒一會見到“正陽大街”四個大字全部了然。 繡坊在正陽大街中間,倆人走了一會才看到那個招牌。 白澤沒留意眼前人停了下來,正要超過他去時被一雙手攔下。 白澤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了在鋪子里面招呼客人的宋奾,她正拿著一條襟帶,認真給眼前女子介紹,時不時掩嘴。 雖然有段距離,可他看了兩眼就發覺夫人變了,不論面容與裝飾,即使帶著面紗也能看見那笑意蕩漾在臉上,是以前從沒見到過的。 白澤小心用余光去看身邊人,只見他臉色平淡,看不出什么情緒,只是一雙眼睛會隨著里頭人的移動而移動。 這半年里他也不是什么都看不懂,夫人仿佛就是他的禁忌,別人說不得提不得,可他自己又時常拐彎抹角地問她的消息,要不是他機靈點怕早不能跟在身邊了。 他不知道郎君對夫人到底是一種什么情感,總之他覺得十分不對勁。 郎君這又是何必呢,如果早知現在會是這模樣,以前為何不對夫人好一些,當初又為什么要簽那張和離書。 白澤還在這傷感呢,身邊人突然一個急轉身,他一抬眼就看到宋奾往外看的身影,當下也立即背過身。 “郎君......要不我們進去看看?”白澤小心翼翼問道。 衛凌已重新看向繡坊,過了一會才答他:“不了,回吧?!?/br> 他還哪有什么資格去打攪她。 第32章 勇毅侯府賞春宴 來年春天的時候, 宋奾的第二家鋪子開了,離正陽大街有些距離,規模也小些。 如今的宋奾比先前有經驗許多, 再經營一個鋪子已不在話下。 這天忙完,宋奾與挽翠順道去了一趟集市, 打算將今日和明日的菜都買齊。 挽翠看著她挑完了蔬菜又去挑rou,不時與菜攤老板講講價,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 等倆人終于出了集市,挽翠笑道:“二娘, 你現在買菜是比我還熟練了啊?!?/br> “那哪能啊, 我可比不上你, 咱們家吃飯都靠你和青姨呢?!彼螉h也笑。 一年多下來,日子越過越平穩, 宋奾現在的生活就圍繞著兩家店轉, 她覺得平淡而又滿足。 倆人在日落前回了家, 未進門就聽見了陳芷安的聲音, 逗得尤四娘呵呵樂。 宋奾放下手里的菜,嫣然一笑:“呀,蕭少夫人怎么有空來了?!?/br> 陳芷安瞥她一眼,又轉回頭對尤四娘說:“伯母,你看她, 這成日的也不知道在外頭做些什么,自己的事一點都不cao心?!?/br> “我在外面做的自然是正經事,反倒是蕭少夫人, 你還是不要隨隨便便出門去才好?!彼螉h看向她微凸的小腹,“你這孩子才四個月,別出了什么事?!?/br> 尤四娘嫌她不會說話, “胡說什么呢,我看芷安這一胎穩得狠,一定是個大胖小子?!?/br> “我倒希望是個女兒,漂漂亮亮的小女孩多惹人喜愛啊?!标愜瓢苍捓镫[有遺憾,蕭寧桓先前已經有了嫡長子,她的孩子生出來雖也是嫡子,但到底是爭不過人家的,還不如女兒來得讓人歡喜。 “不論是兒子還是女兒,都是咱們的小心肝?!庇人哪锏?。 “是?!标愜瓢搽p手自然護著小腹,“都是小心肝?!?/br> 宋奾看了一眼充滿母性光輝的人,收回視線,淺笑道:“芷安好不容易來一趟,看來今天我得親自下廚了?!?/br> “快去快去,我等著吃呢?!标愜瓢策B忙揮揮手趕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