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今天懺悔了嗎 第26節
陳霄稟了幾句后就被請到了外殿等著,皇帝單獨召見衛凌。 “域川,你今日怎么回事?” 衛凌靜了靜,應道:“昨夜沒睡好,無事?!?/br> “沒事就好?!毙埸c頭,“鄒正這回來勢洶洶,底下好幾名大臣都跟著附和,朕不知能保你到何時了?!?/br> “鄒正近期與太子關系如何?” 宣帝顯然沒想到這上頭來,立時一怔。 “當初圣上是為壓制太子才讓臣去的大理寺,如今不過一月,臣就被如此針對,此事說不好另有內情?!毙l凌侃侃而言,“鄒正此人自詡清正,有文人墨客的風骨,而之前圣上又如此器重,可如今圣上身邊有才之士越來越多,也并不是非他不可了?!?/br> “鄒正自南陽來,自是比不過世代久居盛京的王公貴族,別人要是想把他拉下來,輕而易舉?!?/br> 宣帝接連點頭,暗自思考一番后道:“我倒不知你想得這樣深?!?/br> “圣上,現下有兩法,靜觀其變或引蛇出洞?!?/br> “你想如何?” “全憑圣上安排?!?/br> 宣帝聽完伸出手指了指下面的人,“你呀你,盡給我出難題?!?/br> “臣不敢?!?/br> “行了,還有什么是你不敢的?!?/br> 衛凌出門時陳霄還在,倆人結伴回了大理寺。 大理寺雜事多,衛凌今日一反常態,事事親為。 臨近下值,寺丞王蔚見他還在忙碌,問:“少卿今夜加值?” “嗯?!?/br> 王蔚比他長上三四歲,倒是不怎么怕他,調笑道:“這天寒地凍的,回家抱著媳婦躲被窩不比在這吃冷風強?” 衛凌翻卷宗的手僵了僵,瞬間恢復如常。 王蔚并未察覺,“少卿若是不想回府不如同我們一塊吃酒去,我約了工部丁大壯?!?/br> 他就隨口一問,衛凌什么人,怎么可能和他們吃酒,于是等他聽到那個“好”字時直接呆了。 小酒館十分隱秘,外面看不出什么來,里頭卻是別有洞天,王蔚吹噓:“這地方可是我找著的,家里婆娘絕對不會發現?!?/br> 衛凌踢開倒在他面前的凳子,眉頭微皺。 “大壯,這!”王蔚揚了揚手,果然有個小胖子跑過來,名副其實的“大壯”。 王蔚為倆人介紹一番后即進入正題,店家送了幾大瓶酒過來,將三個開口酒碗往桌上一扔就離開。 衛凌眉頭越皺越深。 王蔚拿過酒,給三人各倒滿一碗,舉碗:“來,喝了這一碗,咱們就是好兄弟?!币娦l凌沒動,他又將碗遞到他手里,再次喝道:“來?!?/br> 衛凌看著眼前還有些渾濁的酒水,又看看已仰頭飲盡的倆人,沒再說什么,也一口見底。 酒是涼的,灌進溫熱的喉嚨居然讓人莫名舒爽起來。 小酒館的酒自是比不過府里存著的上好佳釀,不過這會衛凌品不出什么味道了,烈酒一下沖擊著他,讓他瞬間忘了好多事。 男人的酒桌上除了那幾個話頭也沒什么了,王蔚倆人抱怨完各自官務上的煩心事,開始說起朝中各個新鮮事,衛凌靜靜在一旁聽著,時不時被問一句就應一句。 說著說著倆人已是半酣,王蔚開始訴苦,“我家里頭那個,比母老虎還要兇,要不是今夜她回娘家去了,我能出來喝酒?” 丁大壯說:“我家那個倒是不管我喝不喝酒,只要別碰女人就行,要是被她知道,我得在院子里跪一晚?!?/br> “孬種?!蓖跷滴?,臉頰通紅,“少卿你家呢,你家夫人管不管你?” 衛凌苦笑了聲。 她都想跟他和離了怎么還會管他,以前沒管過以后也不會管了。 突然心里空蕩蕩的,許是酒喝多了,心又抽得他一陣一陣疼。 “聽說少卿家里的夫人是個美娘子,倆人定恩愛得很,哪會像我們?!蓖跷颠呎f邊給衛凌倒酒,“來,喝!” 衛凌這回沒有猶豫,喝完那又濃又烈的一碗酒。 倆人不再理他,繼續說著家宅之事,雞毛蒜皮的瑣事此刻在他聽來竟聽出幾分羨慕的味道。 他未參與,也參與不進去。 酒越喝越沒有味道,似白開水。 他本就十分厭惡這會讓人失了理智的東西,平常輕易不碰,可沒想到現在竟要靠它渡過一晚。 -- 將軍府里的人大多歇下,一路上冷風已將衛凌不多酒意吹走大半,白澤在門口等著。 他問:“事情都辦好了?” 白澤:“辦好了,荷娘已經順利下葬,不過荷娘屋子里什么都沒有發現?!?/br> “知道了?!毙l凌捏了捏額頭。 書房下的宮燈隨風搖曳,不時一陣呼嘯聲從耳畔經過,格外凄厲。 衛凌慢慢往前走著,直到站在宋奾臥房門口。 白澤跟在身后,看著他站了足足一刻鐘,正要提醒時只見他輕輕敲了門,然后推開,又闔上。 宋奾早醒了,此刻正坐在床上看著走進來的男人,待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時急蹙起眉。 宋奾系緊了腰間的中衣帶子,還沒下床他已行至床前。 “二......衛凌,你這是做什么?” 衛凌衛凌,她連裝都不想裝了。 眼前人發髻松散,未施粉黛,冰清玉潤的小臉上一雙清澈雙眸望過來,望進他心底。 他們說他家里藏了個美娘子,誰說不是呢,這天下還有誰比她好看? 可她的眼神跟早上時一樣決絕,沒有情,沒有他,只想離開。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不知如何應對眼前的場景,他能想到的方法不過是先把她留下。 他以為,不過一個女人,將她捆在身邊又有什么緊要,她能反抗到哪里去。 可今日一整日,那些以往不曾注意的相處時光都跳了出來,似乎在提醒自己,她再也不是三年前那個宋奾了。 她那冷淡的眼神仿佛刻進了他的骨血,閑時會想起,忙碌時會想起,就連在勤政殿回話他想的都是她。 二十三年,從未有一天像今天。 太不妥了。 他絕不能讓任何東西干擾自己,宋奾也不行。 她想走,那就走吧,就當是她乖乖待在他身邊三年的回報。 一個兩個都走了,不差她一個。 衛凌從衣袖里掏出那已經皺成一團的和離書,在手心鋪平,問她:“你,只想要這個?” 宋奾看一眼紙,再看向他眼睛,堅定道:“是?!?/br> 衛凌笑了,走到妝奩前,翻遍了上上下下幾個匣子,沒找到他想要的,又轉身去翻衣柜,最后才終于在貴妃榻上找到筆,就著半干的墨,寫下他的名字。 宋奾沒料到他昨晚還言辭鑿鑿地說不同意,這會兒居然松口了,可聞著他身上的酒味她又有些不敢相信,“衛凌,你現在清醒嗎,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不就是想走,我成全你?!?/br> 第25章 萬事開頭難 一切已成定局。 宋奾第二天早上還是懵的, 不敢相信她從此自由了,那張皺巴巴的和離書現在就放在桌上,“衛凌”兩字格外醒目。 宋奾捏了捏自己的臉, 很疼,不過這份疼痛到底比不上心底的喜悅。 挽翠進來時就看見自家夫人抱著被子在床上“咯咯”笑著, 不由驚奇,“夫人,發生了什么事?” 宋奾顧不得地上涼,跳下床, 抱住挽翠, 大聲喊:“挽翠, 我自由啦!” “什么?” 宋奾霎那間想到什么,雙手捏著挽翠的肩膀, 極為認真道:“挽翠, 接下來才是最困難的時候, 你要做好準備?!?/br> “???我準備什么?” 她頭一個擔心的就是小娘, 她違背她的意愿走了這一步,最怕她身子受不住,怕她擔心自己,可她多想讓她明白,她不難過, 也不受傷,她很開心,開心終于能離開。 從此, 衛凌不是她的丈夫,衛鈺君不是她的小姑子,端容郡主也不是她的婆母了。 其次是肅清侯府, 父親若是知道了不知該如何生氣,不過她既已走了這一步就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最壞的后果不就是斷絕關系?她不怕的,肅清侯府除了小娘已經沒有她留戀的東西了。 最后便是悠悠眾口,她三年前已經經歷過一遭,現在不還是活得好好的?何況她若是去了揚州,盛京流言與她有何干系。 什么都不怕了,她也就強大了。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她許多事情來不及準備,當下最急的便是離開將軍府,肅清侯府必是回不去,那便先在外面找間宅子。 宋奾讓挽翠去將龍泰找來,將這件事與他說了。 “你記得,我們要一進的房子便可,并且只要一月,能立即住進去的,條件差點沒關系?!?/br> 龍泰急急出門去。 房子,鋪子,馬車,人,銀子,對銀子,宋奾問:“挽翠,我先前讓你把庫房里的首飾什么的變賣了,庫房里還有多少?” “沒多少了,夫人你上個月就讓我做這件事,現在剩下的都是可以帶在身上的?!?/br> 宋奾由衷夸道:“挽翠,你可太讓我省心了!” “......所以夫人,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讓您這樣開心?” 宋奾用眼神示意她去看一邊桌子上的和離書,挽翠頓時“啊”一身,止不住的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