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今天懺悔了嗎 第13節
而這其中最讓人難過的是他既知曉那是她勞心勞神做出來的衣裳,可他卻一次沒有穿過。 宋奾低頭吃飯,沒什么情緒地應了句,“是,我知道了?!?/br> 一頓飯宋奾沒吃幾口就撂了筷子,到旁邊整理今日新買的布匹。 過了一陣,衛凌走過來,站在她身后,清冽的味道一下把她籠罩著。 宋奾沒理會,繼續手上動作。 身后忽地一聲淡淡嘆息,他靠了過來,將她擁在懷里,用從未聽過的寵溺聲音說著:“你在鬧什么脾氣?” 宋奾渾身僵住,輕軟布料從手中滑落。 “我知道這幾年來是我虧待你了,從今往后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滿足你,你若不想到母親跟前去,那我就去跟母親打個招呼,她不會為難你,管家之事有大嫂也夠了,你不用cao心?!?/br> 衛凌嗓音干凈,就像他的面容,如同微風拂葉,清清冷冷的,是她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而此刻從頭頂傳來卻十分陌生,他的雙手交疊在她胸前,宋奾一低頭就可以看到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白皙修長。 宋奾數著他的骨節,一二三......他這些日子進她房里的次數竟比上半年加起來還要多,說的話做的事也較以往大為不同,甚至有一種討好自己的意味,讓宋奾有些不敢置信。 她不是一個多疑的人,許多事情也不敢深想,她害怕想得太清楚最終傷害的是自己。 她只知道這里面也許有愧疚、有關心、有補償,可唯獨沒有她想要的。 過了許久,他沒有進一步動作,宋奾深吸口氣,終是道:“母親......母親一直再想要個孫子?!?/br> 孩子一直是宋奾心口一道梗,她想不明白,想了三年都不明白。 宋奾有時候會安慰自己,是端容郡主不喜自己,不想讓她懷上,可這樣的理由太脆弱了。 那道湯藥是從琉瓔軒廚房端出來的,他不會不知道。 這話剛問出口她便后悔了,其實是無論是端容郡主還是他都不重要了,那藥她不會再喝。 只是沒料到她剛想離開他的懷抱衛凌就先一步松開了她,也不再看她,后退兩步,低低道:“孩子,不能要,母親那邊我會去說?!?/br> 宋奾心里笑了出來,你看,有些事情是不能拿出來說的。 也好,總歸是知道了答案,沒了遺憾。 第15章 離府 衛凌回到書房時臉色不慍,白亦不敢上前伺候,只把手里的藥丸放在書案前就退到一旁。 只見衛凌在書房中來回踱步,一下走到門口又返回去,一下坐下一下又站起來,臉沉得能滴出水來。 白亦從未見過他這樣,在他看來郎君從來都是冷靜的、理智的,就算情況多危急,又或是受的傷多重,郎君從來都不輕易顯露。 所以今夜是怎么回事?早先時候回來不還是好好的嗎,自己問他要不要擺飯他直接就拒了,說是回后院吃,回到后院發現夫人沒回來又讓廚房重新按照他的吩咐備菜,看起來心情十分不錯。 他還想著郎君今夜又睡在后院的話那他今晚就不用守夜了呢...... 白亦看看外頭,這會估摸著已近亥時,該歇息了。 “郎君可要安置?” 衛凌答非所問,“白亦,今日夫人出門做了什么?” 白亦心里一松,還好他先前問了一嘴那兩個小廝,“夫人去了永興巷的布坊,見了......”白亦剎時住嘴,悄悄抬眼看了一下上頭的人。 “見了誰?” “這......”白亦有些慌,“小廝說不大清楚,只道夫人前些日子救了個人,今日就是去見的他,后來夫人還在街上逛了逛,買了布匹,之后便回府了?!?/br> 衛凌極為敏悅,此刻眼神凌厲地看著他,幾乎是咬著牙說:“男的?” “......是?!?/br> 白亦瞬間覺得書房空氣凝固了,將他困在其中,動彈不了。 衛凌不斷摩挲著手里的茶杯,明明一句話都沒說,可白亦知道這時候最為可怕。 他十分后悔,當年就應該好好練武,那今天站在這里的就是白澤不是他了。 不知過了多久,案前的人終于出聲:“出去吧?!?/br> 白亦心內長呼一口氣,不過離開前仍叮囑:“郎君,今日十五......” “出去?!?/br> “是?!?/br> -- 大理寺。 今日衛凌作為主審審理一樁“民告官”案。 民是城郊一戶佃農,官是司農卿正。不過今日司農卿正沒來,派了底下一個小吏來應付。 事情經由簡單,不過是這佃戶租了十幾年的地,地主說收回就收回,且無故毀了佃戶辛辛苦苦種了一季的糧食。 佃戶先是告到了司農卿,不料司農卿未做理會,還道地主行之有據。佃戶不服,直接敲響了順天府門前的大鼓,敲了四五日最后只得了個“這事不歸順天府管”的答復。 只是司農卿與順天府都沒想到本該就此了結的一件事此刻竟被大理寺升堂問審。 東夏朝律令,百姓持據上訪,官不得不受。 可這么些年下來,這條律令形同虛設,百姓們也早忘了有這回事,大多不平之事都是默默忍下來。 當然也有那么些據理力爭的,如同這個佃農,更甚者也有告到圣上面前的,但也全靠運氣與非同常人般的堅持。 今日一事司農卿并未放在眼里,按照以往不過是走個過程,最后頂多用金錢安撫安撫。 公堂里寥寥無幾幾人,衛凌坐在上頭不見生氣,按著規制查看證據、審問,待佃農細細說完又去問那地主,地主自然是一派正義,將佃農所述全部駁了回去。 地主與那小吏見衛凌頻頻點頭,臉上都已展現勝利笑容?!按笕?,您千萬別聽這刁民妄言,那租期分明已是到了,草民收回本該是自己的東西又有何錯!” 而那佃農看看地主又看看只低頭看案卷的衛凌,心中攢的失望已經讓他不想再多發一言。 過了一會,衛凌從案卷中抬起頭來,淡淡問小吏:“許大人是否看過租地協議?可有到期?!?/br> “下官親自驗證過,確實到期?!?/br> “噢?當真?” 衛凌一句反問莫名讓他顫了顫,調整呼吸后再次答道:“是,下官絕無虛言?!?/br> 衛凌輕笑了笑,緩緩說著:“看來這司農卿的活是什么小貓小狗都可以干的呀?!?/br> 眾人還未理解這句話是何意時,衛凌厲聲道:“白澤!” 只見一人從衛凌身后走出,走到地主與小吏前,將手上的卷宗遞過去。 倆人不明所以,待翻看兩頁,臉色瞬間蒼白。 那上頭都是這地主賄賂司農卿的明細,日期、地點、數額所列詳盡。而另外一卷則是兩年前地主聯合某個官員篡改租地協議的經過,那官員已經全數招出。 “貪得無厭?!毙l凌哼了聲,“來人,將倆人押入大牢,待進一步查清后按律處理?!?/br> 一旁官兵立即將倆人控住,那小吏大喊:“衛大人!衛大人!您這樣就不怕得罪司農卿嗎!” 地主也在不斷喊冤,衛凌揮了揮手,官兵直接將人帶了下去。 而佃農終于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在底下叩著頭,直喊蒼天有眼,大人公正。 衛凌站起身,吩咐了主簿一聲后離開。 -- 公堂后的大理寺卿正陳霄聽了整場,叫住正要從他身邊經過的年輕人。 “域川?!?/br> 衛凌停下,作揖恭敬道:“陳大人?!?/br> “走吧,隨我走走?!?/br> 倆人一同往大理寺內府走去,陳霄開口:“今日那些證據你從何處尋的?我還從沒見底下這群人辦案如此迅速過?!?/br> 這個問題陳霄早就想問了,衛凌辦事的速度絕不是大理寺的速度。 衛凌淡淡笑了:“自然都是大理寺尋的證據,只是有時候方向出來了,那便不必浪費時間?!?/br> 陳霄一噎,隨后也笑了,“你是在說大理寺辦案沒有方向?” “域川不敢?!毙l凌拱手。 當初上面突然安排他進來時陳霄也有過疑問,他知道衛凌是將軍府的人,可從未聽過他有什么作為,頂多就是有些小聰明,可光靠小聰明又如何能勝任大理寺少卿? 后來他倒是證明了自己,大理寺上下無人不服。 可年輕人到底是年輕人,初生牛犢不怕虎,許多事不必做得那樣尖銳。 陳霄有意培養,此刻便開口:“域川啊,今日一案你可有想過如何處理?” “不過是個小案子,證據齊全,該如何處理就如何處理?!?/br> “那司農卿與順天府你打算怎么辦?” 到底在朝為官,給別人留退路也是給自己留退路。 如今衛凌一下得罪兩邊,其中還有牽扯頗深的順天府,今后行事斷然會受阻。 衛凌停了下來,走先兩步的陳霄發覺后也停下,轉回頭,隨后聽見他道:“陳大人,域川想問大理寺為何而設?” 陳霄一時不解,衛凌又道:“大理寺是全國刑律之首,凌駕于縣府、順天府之上,是老百姓眼中最權威的機構,大理寺本不該管這些雜七雜八的民事糾紛,可如今三天兩頭就來一兩樁,這又是為何?” “陳大人,圣上常居內宮,皇宮也與盛京城隔著高聳城墻,可圣上不是瞎的聾的?!?/br> 衛凌沒再說,往前走去。 陳霄看著他堅·挺的背部,不由笑開來,年輕人啊。 -- 衛凌今日回府回得早,銀安堂那邊派人來請,他便去了一趟。 秦奕嫻已回了秦府,銀安堂里只有端容郡主與陳箬,大哥的兒子袖禮也在。 三四歲的袖禮怯生生喊了句:“叔叔?!?/br> 衛凌點了點頭,直問道:“母親找我過來可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