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今天懺悔了嗎 第11節
宋奾當即給她夾了菜,警告一番:“菜都堵不住你的嘴?!?/br> 秦奕嫻嘻嘻笑,又朝衛凌道:“表哥,你快嘗嘗,表嫂今天可是特地為我做了翡翠魚丁呢?!?/br> 三人明明都知道了早間發生的事,可此時卻都沒提起,宋奾也朝他望過去。 衛凌點了點頭,筷子卻伸向了另一道菜,宋奾心底一默,他不知道哪道菜是翡翠魚丁。 宋奾輕笑了笑,趁秦奕嫻低頭吃菜的空隙給他夾了那道翡翠魚丁,“二郎還沒吃過呢吧,今天正好奕嫻想吃就順手做了?!?/br> 衛凌動作頓住,轉頭看她一眼,意味不明,良久才轉回頭去,夾起碗里的魚rou,輕輕咀嚼起來。 “怎么樣,好吃吧?!鼻剞葖蛊炔患按龁柕?。 衛凌吃完,又自己夾了一筷子,吃完了才道:“尚可?!?/br> “尚可就是好吃了?!鼻剞葖拐f著,“可惜我過兩日就要回府,不然真想日日待在表嫂屋里。表嫂,祖母生辰那日你記著去尋我?!?/br> “好?!?/br> 秦奕嫻沒了話,飯桌上也消停下來,三人各自吃著飯。 吃得差不多,秦奕嫻沖宋奾眨眨眼,怕宋奾不懂,還沖衛凌的方向擠眉弄眼。 宋奾笑了出來,沒理她。 秦奕嫻“嘩”地站起來,大聲朝衛凌道:“表哥,其實表嫂可擔心你了,你要是覺著不開心、生氣,不妨跟表嫂說說?!?/br> 衛凌與宋奾一下愣在原地:“......” 而始作俑者早已跑開:“那我就不打擾表哥表嫂歇息啦?!?/br> 屋子里突然靜得出奇,宋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則實在尷尬。 這個秦奕嫻做的什么事,什么叫擔心他?她一點都不擔心他好嗎...... 宋奾深吸口氣,吩咐挽翠讓人進來收拾飯桌。 下人收拾的聲音微微掩蓋了不明的氣氛,宋奾開口:“......二郎早些回去安置吧?!?/br> 而衛凌顯然不想回去,望向她:“你何時與奕嫻關系那般好了?” “這不是二郎所希望的嗎?” 衛凌想了想,好像是這樣,沒錯。又問:“她與你說了什么?” 宋奾本不想理會那句話,可他都問出口,她只好解釋:“奕嫻與我說了銀安堂的事,她也是擔心你才那樣說,二郎無須放在心上?!?/br> “無須放在心上?!毙l凌細細咀嚼這句話,她就這樣說了一句,沒問他發生了什么,甚至要趕他走,她這是自己沒放在心上吧。 衛凌不知為何覺得有些不舒服,也不管她想不想聽,兀自開口:“我是不是沒與你說過,父親一心只想讓我繼承他的大業這件事?!?/br> 宋奾本來已經站了起來,可冷不防聽到他說這樣一句,愕然回頭,正對上他深望過來的眼神,腳步一下頓住。 算了,他想說那她聽聽也無妨。 第12章 太遲了 衛凌靜靜坐著,像是陷入了回憶里,好一會才道:“祖父在世時只是個小將軍,衛家到了父親這一代才開始真正起來,因此父親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就是‘這個家沒了他就沒有今天’,小時候父親也曾是我仰望的大將軍,是這世上最英勇的人?!?/br> “可是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父親被功名熏了心,他不滿圣上將他手底的兵劃分出去,他沒有辦法,唯有寄希望于我與大哥。從記事開始,我與大哥每日不是在cao練就是在兵營,沒得過一日休息?!?/br> 衛凌望著院門,目光悠遠。 “我與大哥不同,我小時候身子弱,站樁都不能站多久,前半日強撐的話后半日就再站不起來,那時候還小,父親只是罵,后來長大了些,棍棒什么的一點沒少,新傷舊傷一起來,大哥也沒好到哪里去?!?/br> 宋奾默默聽著,不言一語,忽然間衛凌輕笑了笑:“可我有還一點與大哥不一樣,大哥從來不敢反抗父親,我卻三天兩頭與父親頂撞,就連母親都說讓我順著點他,這樣才能少吃點苦頭?!?/br> “但我那時候沒學會服軟,身子也沒好到哪里去,苦頭越吃越多。十歲的時候父親開始讓我與大哥隨軍歷練,我半路跑了,父親氣得不行,他那時候有軍務在身沒空再去找我,也就不能再教訓我,從此我便成了‘逃兵’,成了衛家的逆子?!?/br> “父親打了兩年仗,我也在外待了兩年?!毙l凌說到這的時候好似想起些什么,唇角含著一抹笑,可他沒再接著往下說,轉向宋奾:“你會不會也認為我是個‘逃兵’?” 宋奾與他對視,輕輕搖了搖頭。 衛凌抬起茶盞,一口飲盡,又淡淡笑了一聲,“其實那時候從文從武對我來說并無太大區別,只是從小與父親對著干習慣了,偏偏不想順他的心意?,F在大哥戍守邊疆,身上又有軍功,衛家也就不缺我一個了?!?/br> 越是輕描淡寫,傷口藏得越深。 換做以前,宋奾許會心疼上幾分,可現在聽了卻多出幾道同情。 盛京城里傳出的衛小郎君盛名大多是稱頌他才華蓋世,卻鮮有人知衛小郎君有這樣一段過往。 將軍府里不會有人主動提起這些,下人也不會亂嚼舌根,她到今日才明白兩父子原是宿怨已久,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宋奾給他添了茶,輕柔道:“二郎現在既已入大理寺,那便好好做,將來做出成績來了,父親定會認可你的?!?/br> 其實宋奾也有不明白,如果他真如傳聞中那樣,那為何嫁他這幾年不見他考取功名或者尋個一官半職做?他這些年又是在做些什么? 好奇歸好奇,她卻是不想問的,也問不出來的。 “認可?”衛凌嘲諷一笑,“他不會認可的,這世上不順著他來的事都是沒有意義之事,我如今也早已不是為了得到他的認可?!?/br> “是,二郎做自己喜歡的事便好?!?/br> 自己喜歡的事?衛凌暗自苦笑,他哪有什么自己喜歡的事。 可宋奾語氣溫柔,竟撫了他連日來的急躁,衛凌神色稍緩,又看向她,“我今日與你說這些是希望你不要多想,以后這樣的事常有,你不必放在心上。我是我,父親是父親,你也不是母親,你不用顧忌著他們,在這琉瓔軒里我總還是能護著你的?!?/br> 宋奾垂了眼,心里沒有因這句話而起一絲波瀾。 她想她真是冷清冷意,她這個時候不應當是為他的愛護而歡欣雀躍嗎?怎么能如此平淡? 衛凌見她低著頭不說話,便以為她是羞了,又道:“這三年來辛苦你了,往后我在盛京的時日會多些,你要是有需要可隨時來尋我,我若是不在告訴白亦一聲就行?!?/br> “是?!?/br> 有些事太遲了,遲到她已經不需要。 -- 后來倆人都不再說話,院子里蟲鳴聲十分囂張,晚風輕送,花香濃郁。 衛凌這才注意到窗臺上的兩株牡丹,已過了好幾日,那牡丹仍被她養得極好,花開正茂。 她和奕嫻處得好是他沒想到的,可又想想,她什么時候讓他cao心過? “你若是喜歡花草,我請個花匠過來幫你打理,后院地方小了些,改日我讓母親把府里的花園都交給你?!?/br> 宋奾大驚,顧不得防備,抓了他的衣袖,“不用,后院的小花園就夠了,花匠也不用?!?/br> 種花種草本來就是愉悅自己的消遣,用花匠哪還有愉悅?接了府里的花園哪還是消遣?他分明是想折騰她還差不多。 衛凌沒料到她反應這樣大,清澈雙眼望著他,盈盈珠光里都是拒絕,他看著卻生出幾分悸動,再低頭看她抓著自己的柔若無骨的小手,心中一動,另一只手覆了上去,大掌將她完全包裹住。 “好,那便不用?!?/br> 稍傾,衛凌在她眼里看見了驚訝,甚至有些恐慌,他略微不解,不過又想著倆人好像少有這樣溫情的時刻,她這反應也算正常。 再次開口時聲音已經低了幾分,“阿奾......” 宋奾卻是驚得不行,忙從他手里掙脫出來,“謝過二郎,二郎......二郎早些回去歇息吧?!?/br> 衛凌斂下神色,深深看她一眼,然后沒理會她這句話,站起身往臥室走去。 宋奾眼見不妙,他不會又想留下來吧? 他果然又到了衣柜前,待看到里頭他的衣服重新放上之后才吩咐外頭下人備水。 宋奾則心想,還好她先前記得將他的衣服放回去,不然今晚真不知如何解釋。 衛凌沐浴向來不用人伺候,今晚依舊是自己取了衣服往凈室走。 他要留下無疑了,可這次宋奾真是月事在身,她自己晚間要起來幾趟,渾身都不舒暢,身邊要是再躺一個人,那她今晚是真不用睡了。 正琢磨著要用什么法子將他趕走呢,恍然間想起凈室還放著她的月事帶,雖是干凈的,但這些東西讓他看見總有那么些別扭。 于是宋奾在他驚疑的眼神中先他一步入了凈室,又在他欲開口時將那月事帶藏在身后帶出來,不疾不徐道:“二郎沐完浴就早些安置吧,我這幾日身子不舒服,怕擾了二郎睡意,我到隔壁廂房去睡?!?/br> 第13章 謝姑娘救命之恩 衛凌一夜睡不安穩,第二日出門時臉色鐵青,在門口撞見同樣剛醒過來的宋奾也未理睬。 回書房后旋即叫來白亦:“上回給夫人看病的大夫可有曾說了什么?” 白亦這幾日很少見到他,這事也未曾稟告,不過白亦則暗自納悶,郎君昨夜不是宿在后院了嗎?怎么沒問夫人? “大夫說夫人身上并無大礙,額頭上的傷也恢復得很好,只是......”白亦頓了一下,“只是大夫說夫人脈虛細,血色不佳,應當好好調理?!?/br> “把大夫叫來?!?/br> 衛凌說完眉頭蹙起,身上散發出些許戾氣。 昨夜宋奾進凈室拿的什么東西他看得一清二楚,他那時候就想起上一回她與他說的身子不方便,剛想問怎么回事,那人就跑得飛快,躲他跟躲什么似的。 他雖是男子,可女子那事他多少知曉一二,上回離昨日都快要半月過去,怎么會那樣久? 他原本也沒想對她做些什么,她要是不愿意說一聲便可,如今竟還用這般拙劣的借口拒絕他。 衛凌越想心頭越煩悶,抬起手邊的茶壺就是一通猛灌。 大夫很快被請了過來,待知曉來意后開口道:“夫人這是血虛之癥,人會虛弱些,不過好好調理并無大礙,子嗣還是會有的?!?/br> “子嗣?”衛凌眉頭越來越皺。 大夫大概是感受到了寒意,急忙補充:“是,血虛之人宮寒,月事不調不易受孕,癥輕時疲乏、易倦,癥重則還會暈厥、嘔吐,乃至離世。不過夫人應是有在服藥,脈雖細但尚且平穩?!?/br> 大夫頭頭是道說著,衛凌卻靜了下來。 而白亦亦是驚得不行,忙道:“是是是,我們夫人前些日子確實是暈過一回,好在醒了過來?!?/br> “是這樣?!贝蠓蝾h首,又轉向衛凌:“郎君今后可要注意著些,夫人未調理好之前不宜懷孕?!?/br> 衛凌聞言抬頭看了一眼大夫,過了一會才問:“她為何會這樣?” 衛家雖比不上皇家,但也算是衣食無憂,大嫂管家也不會虧待了誰去,而她又是肅清候府女兒,怎么還會得這些??? “老夫不敢下定論,這病許是先天帶來的,又或是勞累過度、心中積郁已久,又或是用了什么不當的藥,總之皆有可能?!贝蠓蛞娦l凌臉色陰暗,便以為他是擔心過度,再次勸慰:“郎君不必擔憂,夫人好好調理可與常人無異?!?/br> 衛凌輕點了點頭,揮手讓白亦送大夫離開。 他原以為她是不喜他才隨意尋了借口,沒成想原來竟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