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雄入贅后 第224節
…… 廖三隨著薛進,舉家搬來了常德。 清早睜開眼,先把小兒子廖恒從睡夢中揪起來:“醒醒!都什么時辰了!還不練功!” “爹……” “趕緊的!”廖三很不留情面的照著他屁股拍了一巴掌。 廖恒又哭著喊娘。 然而婉娘并不理會他。 廖恒剛生下來那兩年體弱多病,動輒就著涼,總拖著根長鼻涕,婉娘怕他夭折,經常偷偷抹眼淚,后來還是楚熹出主意,讓他沒事就到太陽底下活動活動,身體才會長得結實,因此只要廖三得空,就抓著他練功,這么幾年下來,真不再生病了。 父子倆在院里踢踢打打,出了一身汗,眼看辰時將至,婉娘喚道:“快吃飯吧,別誤了朝會?!?/br> “哎呦!”廖三猛地敲了一下腦門:“瞧我這記性,昨個少城主來了常德,我得早點去,免得西北那幾個老家伙又在那事事兒的找茬?!?/br> “這樣啊……”婉娘忙扭身進屋,用油紙給他包了兩張餡餅:“你拿著路上吃,空著肚子可不行?!?/br> “是不行!我敢說那日張堅絆在門檻上摔破頭就是因為沒吃飯,腦袋冒金星了!哈哈哈哈!” 婉娘跟著笑起來:“好啦,快去吧?!?/br> 廖三點點頭,把餡餅揣進懷里,匆匆地出了門。 今日提早來的,并不止他一個。 官員們一群一伙的站在濟和殿外竊竊私語,都在討論昨日抵達常德的楚熹。 沒辦法,楚熹在朝廷的位置委實有些敏感,她身為明臺首揆,手中權柄可與薛進比肩,然君是君,臣是臣,楚熹究竟是站在底下,還是坐在上面,這個問題對西北和安陽兩大派系而言非常重要。 空氣中彌漫著硝.煙味,也摻雜了各種餡餅包子味。 “哎呀,好香啊,你家婉娘的手藝真絕了?!?/br> “閃一邊去,我就兩個,都不夠自己吃的?!?/br> 廖三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餡餅,仿佛裝填彈.藥,他有強烈的預感,今日午膳都未必能吃得上,準要吵到天黑才能罷休,他得補充好體力,不能像張堅那慫貨似的,一散朝就摔個狗搶屎。 辰正時分,殿門開了,一眾官員摩拳擦掌,魚貫而入。 可這一進門,都傻眼了。 濟和殿內擺著一張巨大無比的長桌,左右兩側安放了上百把椅子,簡直,簡直像他娘的土匪窩! “這……” “怎么樣?” 楚熹笑瞇瞇地坐在土匪窩大當家那把交椅上,手指輕輕敲著桌子:“我聽聞前些日子,張堅散朝時摔了一跤,想想也是,水米不沾牙的站兩三個時辰就夠累了,何況還得吵架呢,諸位都是朝廷的棟梁,累死在這殿上多不值當,別傻站著呀,快入座?!?/br> 姍姍來遲的祝宜年輕笑一聲,率先坐到楚熹右下方。 安陽派系見狀,紛紛緊隨其后。 西北那邊的一個不動,只磕磕絆絆的問:“薛,薛帥呢?” 薛進這才從偏殿走出來,比起楚熹土匪大當家一般威風凜凜的派頭,他舉手投足堪稱文雅:“都坐吧?!?/br> 眼見薛進在楚熹身旁落座,慎良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帶頭坐到了左下方。 這一張長桌,兩側卻并不是勢均力敵的,因不少西北將領都被調遣到各州府練兵屯田,留在朝廷的多為帳中軍謀,人丁單薄,氣勢也短了一截。 黃震看了一眼司其,在桌子底下用腳踢他。 司其雖是西北人,但真不愿意公然與楚熹唱反調,便一腳踢向崔無。 崔無屹然不動。 黃震無法,只好開口:“首揆大人一番好意,我等心領了,只是,如此君不君臣不臣的,恐怕不太妥?!?/br> “黃大人此言甚是有理!” “首揆大人別嫌我說話難聽!你應當明白!我們效忠的是西北薛氏!并非安陽楚氏!” “沒錯!安陽這些年對薛軍的傾囊相助!我們不會忘!一筆一筆都有賬可查!還你就是!可你不能居功自傲??!” 若楚熹勢力沒有今日這般強盛,她坐在這,根本沒人會反對,可正因為她的勢力遍布宴國七州各個角落,西北派系才倍覺惶恐不安,生怕長此以往她會徹底架空薛進。 薛進成了傀儡皇帝,他們日后又當如何?卸磨殺驢猶未可知! 楚熹面不改色的笑道:“這些日子,我雖在安陽,但朝廷的事也略知一二,聽說,黃大人極力反對開辦女學,反對女子科舉,反對女子入朝為官,敢問是何緣由?” “這……”黃震咽了咽口水,有些勉強道:“這,自從有了什么婦救會,女子動不動就要和離,江南各州,妻離子散者愈來愈多,我以為,人丁興旺乃一國之本,一個婦救會,已然鬧得不可開交,再辦女學,女子科舉,讓女子入朝為官,豈不是……豈不是……” 夏北冷哼一聲道:“黃大人想說,豈不是斷子絕孫者愈來愈多,動搖了國本?!?/br> 薛進扶額,忍笑忍的肩膀發抖。 楚熹斜睨了薛進一眼,又看向夏北,示意他稍安勿躁:“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黃大人是怕我家楚楚將來會入朝為官呢?!?/br> “……”黃震被戳中心事,登時漲紅了老臉。 楚楚的早慧,軍中人盡皆知,那就是個小神童,既有祝宜年在旁苦心教導,又有安陽派系鼎力支持,他日承襲皇位可以說輕而易舉。 到頭來!不還是給他人做嫁衣裳嗎! “反正,讓女子入朝為官,就是百弊而無一利!” 呵,難怪要吵架,說不過就開始耍無賴了。 楚熹深吸了一口氣,很努力的想壓住火,想以德服人,未果,猛地一拍桌子:“那照你這么說!我也該收拾收拾滾蛋了!” 黃震被嚇得一哆嗦,可轉念一想,這朝廷又不是楚熹做主,她憑什么拍桌子啊,目光立時投向薛進。 薛進:“不要吵,不要生氣,身體要緊……” 黃震:“……” 楚熹沒法不生氣,她怒視著黃震等人:“要么,我們都滾蛋,咱就此一拍兩散,要么,你們就收了那些小心思!別一天到晚什么都想反對反對!我不妨明話告訴你們!我今日坐在這!就是要辦女學!準女子科舉!女子入朝為官!” “你!你!薛帥!” 薛進被點到名,不好再看熱鬧:“有件事,我想你們還不知道?!?/br> 廖三跟個捧哏似的:“何事?” 薛進沉著,從容,冷靜地說:“賀旻從前很寵愛的太子賀元,其實是他皇叔賀淳的種,真的,長得還挺像賀旻,一般人看不出來?!?/br> “……” “我的意思是,傳宗接代,還得指望女兒?!?/br> “……” “萬一生個女兒,像我家楚楚那樣聰明伶俐,你們忍心埋沒嗎?忍心讓她一輩子困在深宅大院里cao持家務嗎?倘若她有朝一日,能站在朝堂之上,造福百姓,名垂青史,你們會覺得面上無光嗎?” “……” “女子的三從四德,是千百年來的世俗枷鎖,絕非輕易就可卸下,我想,不到萬不得已,她們也不會和離,那什么是萬不得已呢?我們身為男子,自然無從體會,但……若說這是婦救會的罪責,未免太耍無賴?!?/br> 楚熹窩在胸口這股氣終于順出來了。 作者有話說: 下章好像不能完結我淦 第176章 薛進一番話,雖是句句在理,但那一伙西北官員臉色都不大好看,心里都想什么?不外乎是我們替你薛進討公道鳴不平,你怎能一個勁的與我們唱反調。 說老實話,比起李瓊,他們更像楚熹的“婆婆”,而薛進在這場婆媳爭斗中不論如何調停,都是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 因此,楚熹很能理解西北官員的憤懣。 如今天下尚未一統,仗還是要打,嗯……通俗來講,要買房,得指望著“婆婆”出力,她這個做媳婦的,自然不好破壞“母子”情分。 朝會的最后,楚熹在一眾以沉默表達抗議的西北官員跟前,緩緩地站起了身,并非??桃獾胤鲋约旱亩亲?,一副很吃力的模樣。 她已有身孕四個半月,衣裳單薄又不算太寬綽,但凡是個長眼睛的,都能看出這樁喜事。 楚熹明顯感覺左邊這一排人看她的目光變得炙熱了。 “哎呦!”廖三最先回過神:“恭喜!恭喜??!薛帥要請咱們喝酒啦!” 眾人亦是連連道賀。 這可是時隔六年!才等來的二胎??! 黃震身為西北官員的領頭羊,當機立斷,站起身來,中氣十足道:“首揆大人!我知道你嫌我們幾個老家伙管得多,我今日也不繞彎子了,只要這孩子姓薛,日后不該我們管的事,我們一樣都不管!” “對!薛氏世代單傳!總不能在這一輩上斷了香火??!” “若薛氏無人可繼,我死后都沒有臉去見元武!” 楚熹有時候,真挺好奇薛元武是個什么樣的人,過世二十余年,仍能叫這些他年少時的伙伴一心一意為他著想。 也難怪李瓊李善至今耿耿于懷。 楚熹原本還打算晾他們一陣,這會卻心軟了,只盯著黃震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黃大人可要考慮周全?!?/br> 黃震這決定,并非臨時起意。 的確,安陽勢力遍布宴國七州,楚熹也很得民心,可兵權十之七八都在西北派系手上,剩下那兩三分,不過是仇陽和廖三歪了鼻子。 西北派系做不來治理國家的種種瑣事,便不能與安陽出來的門徒一拍兩散,總對著干,絕無益處,非得有人先退一步,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楚熹這土匪做派,打死都不會退,薛進呢,活脫軟蛋! 薛進不給他們爭這口氣,西北讓權是早晚的事,既然如此,何不換一個正兒八經的薛家血脈。 只要攥緊兵權,將來他們照樣可以把薛家后人推上皇位!諒世人也不敢說三道四! 思及此處,黃震斬釘截鐵道:“首揆大人盡管放心!我絕不反悔!你若信不過!白紙黑字寫下來!就裱在這大殿之上!” 楚熹笑笑:“不至于,不至于,我當然信得過黃大人?!?/br> 朝會散后,御閣的回了御閣,明臺的回了明臺,六部的回了六部,以黃震為首的一眾西北官員百般聊賴的朝著宮門走去,頗有些無所事事之感。 “黃大人,我有一點顧慮,不知當講不當講?!?/br> “都這時節了,還有什么當講不當講的,講就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