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雄入贅后 第207節
楚熹這些年見識過的男人不算少了,可沒有一個像周文帝這般愛笑的,他笑起來總是絲毫不顧及自己的帝王形象,那雙原本該很凌厲的鳳眼彎成兩道縫隙,像一個……泡在蜜罐子里無憂無慮長大的人。 楚熹正看著他出神,對面的門忽然被打開。 仇陽衣冠整肅,神情冷寂,高大挺拔的身軀無形之中給人一種威懾,只往那里一站,整個長廊便驟然靜了下來。 若非他身后跟著一個發髻凌亂、面色嬌紅的貌美女子,恐怕旁人還會以為他是來掃黃的。 楚熹睨了一眼那女子,恨鐵不成鋼的瞪著仇陽:“跟你說過多少次!離廖三遠一點!沒事別和他攪和在一塊!你倒好!竟跟他一塊來這種地方鬼混!” 仇陽抿唇,并不替自己辯駁。 大庭廣眾之下,楚熹多少要給他留幾分顏面:“還不回去,把老四也給我帶回去?!?/br> “嗯?!?/br> 他身后的女子遞上一柄長劍,柔聲道:“將軍慢走……” 仇陽接過劍,一語不發的下了樓。 而此時楚熹的帷帽早已不知丟到哪去,露出標志性的齊耳短發,流連于滿香樓的恩客皆與朝廷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看見這短發,便猜到是昨日剛來帝都的安陽楚霸王。 那這名身材高大,氣勢逼人,卻在楚霸王面前似孩童般挨訓斥的將軍,自然不必多說,定是單槍匹馬斬殺了十余名朝廷猛將的戰神仇陽。 縱使這些帝都權貴高枕而臥,長久浸潤在麻木的安逸中,可見了這說不準哪日會砍斷他們頭顱的戰神仇陽,仍不自覺小腿發軟,紛紛避讓開來。 仇陽快步走到樓下,一把扽住楚茂和的衣領,幾乎沒有給楚茂和反抗的余地,就那么連拖帶拽的把人帶出了滿香樓。 一場鬧劇方才落下帷幕,徒留滿地的爛攤子。 楚熹深吸了口氣,對周文帝道:“怪我御下不嚴,讓你見笑了?!?/br> “挺有意思的,剛剛那是你弟弟?” “別提這個惹事精,一提我就忍不住要冒火?!?/br> 周文帝仍是眉眼帶笑:“我倒是聽說了一些關于他的事?!?/br> “哼,若非他偷偷跟來江北,我也不至于和謝善臻打架,今日準是這小兔崽子挑的頭,不然廖三和仇陽沒那么大膽觸犯軍令?!?/br> “昨晚,他二人便來過滿香樓了?!?/br> “誰?廖三和仇陽嗎!” “廖將軍和令弟?!?/br> 楚熹握拳,一副恨不能打斷楚茂和兩條腿的神情,不過很快醒神:“這事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帝都城里通常沒什么秘密可言,便是我無意打探,也會有人來告訴我?!?/br> “原來如此……”楚熹哼笑了一聲:“那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想必也逃不過旁人的耳目了,這日子真是夠憋屈的,我要是你,八成早就發瘋了?!?/br> 周文帝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轉頭看向那名與仇陽共處一室的女子:“叫什么名字?” 女子屈膝行禮,柔柔怯怯地說:“回公子的話,奴家飛燕?!?/br> “哦,你就是滿香樓的花魁?”楚熹細細打量她,點點頭道:“也算名副其實了?!?/br> 周文帝道:“聽聞仇將軍向來不近女色,難得遇上一位知心紅顏,不如我替飛燕姑娘贖了身……” 楚熹打斷他:“干嘛,想拿她籠絡仇陽?這么明目張膽的挖我墻角?” “少城主多心了?!币虺涞纳矸菀呀洷┞稛o遺,周文帝不再與她兄妹相稱:“我是想以你的名義送這人情,權當做給少城主的一份見面禮,如何?” “不要?!?/br> “為何不要?” “在跟我裝糊涂嗎?”楚熹擺手讓飛燕退避,而后湊近他,壓低聲音道:“陛下以為,仇陽為什么不近女色呢?” 周文帝笑笑:“我還當這些事只是謠傳,未曾想少城主膽子這般大,就不怕在軍中惹出事端嗎?” “仇陽老實得很,何況我那夫君,是最識大體的?!?/br> 如此明目張膽的將情夫養在自己的夫君身邊,對楚熹而言似乎很值得驕傲,她說這話時簡直有些眉飛色舞了。 正是吉春所說那般,偶爾會稍顯輕狂。 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腳踩著富可敵國的金山,手握著可以動搖天下的權勢,輕狂些,倒也在情理之中。 周文帝笑著問:“少城主可還要看花魁跳舞?” “哎,讓老四這么一攪和,都沒興致了,改天吧?!?/br> “后日皇城夜宴,叫她進宮獻舞怎樣?” “這主意好呀!對了,后日宮宴,是不是會有很多人?” “一眾皇親國戚和滿朝文武官員皆會前來赴宴?!?/br> “太好了!我就喜歡熱鬧!到時候我親自給你們表演一個節目!” “節目?” 楚熹露出神秘莫測的笑容:“待后日宮宴,陛下自然就知道了?!?/br> …… 回林苑的路上,楚茂和禁不住長吁短嘆:“這下可麻煩了,jiejie是不會放過我的?!?/br> 廖三寬慰他:“不妨事不妨事,回頭薛帥會替你解釋的?!闭f完,他扭頭對仇陽道:“咱們走后,朝廷準要派人去審那些妓子,怎么樣,你覺得飛燕可還牢靠?” 薛進在帝都布下暗棋無數,這些暗棋常年身處敵營,難保不會生出異心,一旦出現叛徒,將重蹈東丘城的覆轍,當年若非李玉身邊親信叛變,潛伏在東丘城的西北細作也不至于被連根拔起,是以廖三不得不擔憂。 仇陽握著韁繩,淡淡道:“她是西北人,父親死在月山關?!?/br> “欸?!背兔偷匾慌哪X袋:“我想起來了!我就說嘛!那個飛燕看上去特別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見過!她原先是安陽府的廚娘!對!就是我姐院里的廚娘!” 廖三“嘖”了一聲:“你記性還怪好的?!?/br> “不是我記性好,那時jiejie要去合臨迎親,就怕西北人半途劫道,玩了一招暗度陳倉,可行蹤還是暴露了,老爹懷疑府里有內鬼,上上下下好一通清查,果然,憑空消失了兩個下人,其中一個就是jiejie院里的廚娘,叫……叫玉秀!” “嗯?蟠龍寨那回,不是陸廣寧在背后搗鬼嗎?” “那另一個就是沂都的細作!”楚茂和滿臉的恍然大悟:“迎親的隊伍出發不久,便有一伙黑衣人跳出來攪局,這波肯定就是我姐夫動的手?!?/br> “沒錯,那伙黑衣人是石頭河的西北死士,就當初截殺東丘梁家那批?!?/br> “你怎么知道?” “你說我怎么知道?!?/br>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br> 廖三怒瞪楚茂和:“少刨根問底?!?/br> 仇陽哂笑:“與其說是當初截殺梁家那批,倒不如說,是把廖將軍從蟠龍寨里救出來那批?!?/br> “什么叫把我救出來!你和少城主怎么逃出來的心里沒數嗎?”雖說廖三早就把這根刺□□了,但仇陽嘲諷他,還是讓他很不滿意:“若非薛帥下令不惜一切代價救出少城主,若非我廖三領著弟兄們大殺四方,你以為單憑那兩萬畏手畏腳的合臨兵馬,能行?” “沒有我和少城主,你早就餓死在牢房中?!?/br> “你你你——” 廖三和仇陽素來不大對付,時不時就要這般爭執一番,楚茂和見怪不怪,只低喃道:“廚娘才是西北細作,兩個細作……怪不得……” 那次楚光顯大肆搜查安陽府,憑空消失了兩個下人,一個是楚熹院里的廚娘,一個是外院的內衛,而楚熹這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無論怎么看都是她身邊人更易察覺,為何薛進只命西北死士半路攪局呢? 唯一的可能,這兩個細作都出自西北,是薛進故意透漏消息給沂都。 以當時的局勢,合臨城急需一個強有力的盟友共同抵抗西北,若不是沂都跳出來橫插一腳,除非楚熹意外身亡,否則不管發生任何事,謝家都不會放棄與楚家的姻親。 薛進不能殺楚熹,也無法在重重阻礙下將楚熹劫回丘州,他想破壞楚熹和謝燕平這樁親事,唯有這一計可行。 楚茂和一瞬間想通了所有關竅,不由看向身旁的仇陽。 怪不得,怪不得薛進每每見楚熹土匪般的作風,總是面露悔意,怪不得薛進如此的討厭仇陽,根本就是他親手把仇陽送到楚熹身邊的??! “看什么?” “沒,沒什么?!?/br> 楚熹回到林苑時已然亥正了。 薛進像老爺子似的坐在屋檐底下逗弄鸚鵡,見她進門,冷笑一聲:“還知道回來?!?/br> “你少陰陽怪氣的,我問你,廖三他們來過沒有,你知不知道廖三領著楚茂和去哪了,青樓!” “他們去青樓你怎知道?” 楚熹理直氣壯:“我也去了,我去看花魁跳舞了?!?/br> 薛進掃了一眼她身后的吉春,礙于有外人在,忍著脾氣沒有發作:“這件事,明早我會處置的,早些休息吧,還有,這兩日少往外跑?!?/br> “我不,我明日還要和吉春進城去聽戲呢,是吧吉春?!?/br> 吉春恭敬道:“烏園的梅戲是天下一絕,王爺不妨也去瞧一瞧?!?/br> 薛進仿佛自視甚高,不屑與吉春這等閹人多費口舌,起身回了殿中。 “就看不慣他這幅樣子……”楚熹咕噥一聲,對吉春道:“他不去更好,去了也是掃興,明日就咱們倆去,你快回去歇著吧?!?/br> 吉春垂首退下,走到門外站定。 只聽里面傳來一陣陣的爭吵,足有小半個時辰才作罷。 “行了嗎?” “嗯,喝口水,嗓子都啞了?!?/br> 楚熹借著他的手喝了半杯水,終于緩過氣,壓低聲音問:“滿香樓是怎么一回事?那個花魁飛燕,我瞧著可眼熟的很?!?/br> “就是你想的那樣,從前朝廷的一切消息都是經過滿香樓傳到我手里,不過如今已經是一步廢棋了?!?/br> “那你讓廖三他們過去,是要將朝廷的人都引到滿香樓?” 薛進頷首:“朝廷盯得太緊,單憑你一個,還不足以轉移他們的注意,我若沒有半點動作,他們反倒會生出疑心?!?/br> “嗯……你早該告訴我的,我就不會去滿香樓了?!?/br> “無礙?!?/br> 楚熹抬眸,見薛進微微蹙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不禁問道:“可是不大順利?” “你覺得周文帝如何?” “說不好,交淺言深,誰知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反正,這一日處下來,我覺得他人還不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