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雄入贅后 第91節
“你還教訓起我來了,看我不……” 楚熹話還沒說完,老五已經躲到了祝宜年身后。 祝宜年笑著問:“看你什么?” 那兩碗酒還不至于讓楚熹喝醉,只是比平時要亢奮一些,在祝宜年跟前,自然被壓制回去了:“沒,沒什么?!?/br> 不多時,老大領著新婦出來行拜見禮,這會眾人才看清這竇十一娘的樣貌,瓜子臉,柳葉眉,櫻桃小嘴,打眼一瞧就讓人覺得聰慧賢良。 老四趕緊湊過去道:“四弟茂和見過大嫂,愿大哥大嫂白頭偕老,早生貴子?!?/br> 竇十一娘羞怯的一笑,從老大手中接過改口錢,轉而遞給他:“也愿四弟此生平安順遂?!?/br> 老爹在旁看著,對自己這個兒媳婦還挺滿意,雖然家世根基略遜色了些,但模樣能拿得出手,品格也落落大方,于是心中暗道,好呀,這還真是兒孫自有兒孫福,他為三兒cao碎了心,可如今三兒的婚事沒有半點指望,反倒他不太在意的老大,自己把自己的終身大事給辦妥了,那還折騰什么呢,撒手不管得啦。 老爹徹底看開,暗自發誓,往后不管楚熹說要同誰成婚,他都沒有二話,順其自然,實在過不下去,寫一封休書就完了。 楚熹不知老爹心中所想,她同竇十一娘行了拜見禮,竇十一娘也回了她改口錢。 喜宴半途,楚熹回房更衣,順手把今日收到的兩個荷包掏出來看,祝宜年給的是一對珍珠耳墜,竇十一娘給的是一對白玉叮當鐲。 “嘖……” “呀,好漂亮的珍珠墜子?!倍瑑簻惿蟻砜?,不禁贊道:“這般又圓又滿還透著粉的珍珠可少見呢,想不到這綢緞莊瞧著不起眼,家底怪厚的?!?/br> “這對珠子很難得嗎?” “當然難得了,就是這幾年民間偶爾有粉珠了,擱在頭些年,有錢都沒地方買,亳州東海出來的上等貨,全是要進貢到帝都的?!?/br> 楚熹點點頭:“是先生送我的?!?/br> 冬兒笑道:“原來是先生送的,難怪了,一對珠子而已,再怎么稀罕,對先生也算不得什么?!?/br> 冬兒似乎并沒有覺得有哪里不對。 可楚熹盯著那對珍珠耳墜,心里莫名有些別別扭扭。 祝宜年若給她送一塊墨,送一支筆,她還不以為然,首飾這東西,從祝宜年手里拿出來,怎么看都違和感滿滿。 算了,也可能是祝宜年恰巧有,又見她總戴著珍珠墜子,所以順水推舟就送給她了。 楚熹把墜子收好,交給冬兒,笑著問道:“還得給我這新大嫂回禮呢,你說我要回什么?” 冬兒想了想說:“嗯……不能回的太貴重,差不多就行,要不就回一支白玉發簪?” 大嫂剛進門,連話都沒說上幾句,從前也就那一面之緣,到底稱不上什么一家人的親情,楚熹并不是那么上心,打著呵欠伸了個懶腰:“你看著預備吧,我去睡一會,養養精神?!?/br> “小姐夜里還要去鬧洞房不成?” “鬧什么洞房啊,我是怕薛軍趁著安陽城辦喜事,來個夜襲?!?/br> 楚熹所料不錯。 李善的確有要夜襲安陽的心思。 誰讓楚熹截了薛軍的緇車,還敢那般獅子大張口。 可與一眾將領軍謀商議了大半日,仍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攻城之計,要想攻下安陽城,必定要犧牲上萬薛軍兵士的性命。 攻打常德那種大城,死傷多一些就罷了,為著小小的安陽,實在不值當,傳出去也不好聽,太折煞薛軍的威名。 就在李善舉棋不定時,后方忽然傳來一道緊急軍情,稱渝州和兗州兩位總兵都督家于年前達成聯姻結盟,渝州送往兗州二十五萬石糧草,以及箭矢火藥等等軍需,意圖十分明顯,是要兗州起兵攻打丘州,只要打下東丘城,就從根源上割斷了薛軍的糧道。 如此一來,薛軍失去了后方的糧草供給,二十余萬兵馬便會被困守在南六州。 因手中暫時沒有可以和沂都制衡的水兵,薛軍只能通過陸路攻城略池,而由丘州至常州的這條戰線被拉得過長,丘州守軍不足六萬,是極容易被兗州攻占的。 李善聞訊不由心生焦灼,想要率兵回丘州防守。 就在這時,他手下的一個將領提議道:“大將軍,我們就這樣撤兵豈不是太可惜,不妨一鼓作氣把安陽打下來,有了安陽那引爆火藥的法子,以后還怕北六州的兵馬來攻城嗎?” 是啊,便豁出一萬將士的性命,只要把安陽打下來,從此往后就再無后顧之憂。 李善發了狠心,也不提什么夜襲了,下令讓全軍將士安心休整兩日,初三晨起出兵,巳時攻城,定要在天黑之前奪取安陽。 李善獨斷專權,壓根沒有和他的小外甥商量。 給廖三等人氣得夠嗆,找薛進抱怨:“這李善大將軍實在太不把咱薛帥放在眼里了!這么大的事,連知會也不知會一聲!” 崔無難得附和廖三:“大將軍此舉,過于草率,全然是拿將士們的性命去喂安陽城的火炮?!?/br> 大營缺少木炭了,饒是主帥的屋子,也不能總燒的那么暖融融,薛進有些冷,給自己煮了一壺熱茶,白蒙蒙的茶氣從壺嘴里涌出來,那么稀薄淺淡,一吹就散。 廖三急了:“薛帥,你倒是說話啊?!?/br> “你想讓我說什么?” “那不然我們,就真照著他李善的意思攻打安陽?” 廖三雖是莽夫,但也曉得這么打仗是要死很多人的,他不怕別的,怕自己手底下的兄弟冤死。 薛進沉默片刻后問崔無:“年前琿州和兗州才聯姻,押送糧草去兗州也就三五日的事,軍情為何來的這般快?!?/br> 崔無道:“事權從急,東丘那邊用了信鴿?!?/br> 飛鴿傳書是傳送軍情最快的法子,也是最不妥當的法子,這信鴿一路上翻山越嶺,難保不會碰上個意外,或被人半道截下,或被雄鷹獵殺,為保險起見,總要放出上百只信鴿。 軍情送到白崗莊,自然也容易送到安陽城。 薛進笑笑,提起壺,倒出一盞茶:“既然大將軍都下了決心,又豈是我能勸阻的,隨他去吧?!?/br> 廖三聽聞此言,當即打定主意,起兵攻城那日他絕不會帶著弟兄們上前送命。 初一這一整晚,楚熹都沒睡安穩,就怕薛軍來夜襲,誰承想等到天亮外頭也沒個動靜。 按理說薛軍沒有攻城,是好事一樁,可楚熹心里總隱隱不安,待大嫂給老爹敬過茶,一家人吃過早膳,楚熹便匆匆趕去了北場。 到了北場,找到郭泉,詢問城中火藥余量。 郭泉給出她一個不太理想的回答:“恕屬下直言,礦山封閉,硫磺短缺,若薛軍正面攻城,恐怕撐不了太久,少城主如今不能完全指望火藥守城,還是應當盡早另尋他法?!?/br> 百姓農閑時常去采硝,安陽最不缺的便是硝石,可硫磺取自礦山,本就緊俏,眼下城門封閉,徹底絕了來路。 楚熹不知道有什么東西可以取代硫磺,按說火油也能守城,可火油這玩意比硫磺還珍貴,上次燒云梯已經把城里的火油用去大半,再不能擅用。 楚熹正發愁的唉聲嘆息,仇陽忽然捧著一只大白鴿找來了北場。 “這是做什么?烤鴿子吃?” “薛軍信鴿?!?/br> 楚熹仔細一瞧,見那白鴿渾身染血,腳上還綁著一根竹管,略微傻眼:“你從天上射下來的?” 仇陽點點頭,把竹管拆下來遞給她。 這是楚熹第一次見到古裝電視劇里經常上演的飛鴿傳書,覺得不可思議:“我的天,你怎么發現的?” 仇陽迷茫的看著她:“它剛巧從城門上經過,就射下來了,可有哪里不妥?” “……厲害,真的厲害,回頭你也教教我?!?/br> “少城主還是先看軍情吧,薛軍不惜這么大風險飛鴿傳書,定是極為緊要?!?/br> “對,你說得對!” 楚熹拆開竹筒,一覽軍情,頓時失了和仇陽玩鬧的心思,滿臉凝重之色。 兗州要攻打東丘,截斷薛軍的糧道,薛軍豈能坐視不理,勢必要率兵回防,可安陽近在咫尺,他們怎會讓快煮熟的鴨子從鍋里飛出去。 自然是添一把火,先吃到嘴再說。 “仇陽,你去通知各個城門的統領,這兩日一定要加強防守,一刻也不能懈怠,還有地道里,切莫再進人,多埋一些地蛋,該炸就炸,不要手軟?!?/br> “嗯,知道了?!?/br> 楚熹預感到薛軍此番攻城,必然會傾其所有,不留余地,若如此,安陽的火藥真撐不了太久,一旦火藥告竭,安陽城沒得可守。 楚熹長吁短嘆的回了府,本想和老爹商榷一番,好歹拿個主意出來,可老爹是個天生的jian商,讓他弄錢弄糧,他或許還能有幾道歪招,讓他設法守城,他當真腦袋空空。 楚熹只好去找祝宜年。 祝宜年的院子里不管何時都冷冷清清的,顯得落寞,其實服侍他的仆婢還真不少,礙于他喜好安靜,仆婢們不敢叨擾,干完手里的活就找地方躲起來。 走了一路,沒瞧見一個人影,連文竹也不知跑哪玩去了。 楚熹在門外輕輕喚道:“先生?” 屋里靜悄悄的,無人應答。 出去了?可這會祝宜年能去哪呢? 楚熹手抵在門上,輕輕一推,只見外屋空蕩蕩的,臥房的門倒是緊閉著。 難道是在午憩嗎? 要擱平時,楚熹找不到人,也就走了,可這會她急于尋出一條守城之法,不得不很冒昧的無準擅入。 “先生……你在里面嗎?”楚熹小心翼翼的敲了下臥房的門,仍是沒有回音,她透過門縫,嗅到一絲清甜的香氣,心中微動,遂推門而入。 祝宜年哪也沒去,平躺在床榻上,睡得極沉,他身著單衣,衣襟微敞,露出一大片白皙如玉的肌膚,即便在睡夢中,依舊長眉緊蹙,仿佛有數不清的愁心事。 楚熹的視線在他身上轉了一圈,最后落在那裸.露在外的雙足之上。 祝宜年還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書生,一看就是不經常走路,腳生得又纖細又白凈,指甲修的圓潤整潔,腳底都是透粉的,完全不符合他的年歲。 靠!我在看什么!我是變態嗎! 楚熹猛然驚醒,收回視線。 不過……祝宜年睡得未免太沉了。 進入臥房,那股香甜氣味愈發的濃郁,楚熹不禁看向窗邊的香爐,湊過去嗅了嗅,頓覺頭暈眼花,提不起精神。 這大抵是,劑量極重的安神香。 祝宜年為什么要在臥房里點如此濃郁的安神香?他不知道這安神香用久了會產生依賴,乃至影響神智嗎? 楚熹用剩下的半盞冷茶熄滅了香爐,扭過頭去看床榻上的祝宜年,忽然間意識到,祝宜年留在安陽并非真的舒心愜意。 他為保住大周王朝,寫下一紙檄文,導致如今輝瑜十二州群雄割據的亂局,雖是為了長遠打算,為了天下安定,但不知多少兵士百姓要葬身在這一紙檄文引發的后果當中。 他如何能坦然。 楚熹輕嘆了口氣,到底不忍叫醒他,便躡手躡腳的走過去,想幫他蓋一蓋被子。 觸及被子的那一刻,祝宜年驀地睜開雙眼,一把抓住了楚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