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雄入贅后 第45節
另一個小丫鬟抬起頭道:“是沂都送來的?!?/br> “我就說,安陽的橘子才沒這么甜?!?/br> 楚熹在雙生子和謝燕平之間選擇了謝燕平,這對沂都而言是件跌份丟臉的事,她沒想到陸大夫人如此有氣度,有好吃的好喝的仍不忘送她一些,不愧是可以跟著陸城主造反的賢內助。 保不齊……沂都真能成事呢。 “昨晚上喝的梅子酒不錯,遣人送去沂都一壇……嗯,就說是送給陸家大小姐的?!?/br> “奴婢這就去辦?!?/br> 楚熹吃著橘子,繼續看信,信上只說時局不穩,賊寇眾多,讓她無事莫要出城。 …… 那壇梅子酒從安陽碼頭送上船,兩日后抵達沂都,轉而進了沂都府。 之慧過些日子就要出嫁了,總會收到一些賀禮,或難得一見的稀罕玩意,或價值不菲的奇珍異寶,梅子酒倒是新奇古怪。 “楚三小姐送的?” “嗯?!?/br> “可說什么了?” “就說好喝,特地送來給姑娘嘗嘗?!?/br> 也不是新婚賀禮。 陸家剛舉旗造反,楚熹就送來了梅子酒,之慧不得不多想,可想來想去,也想不個什么名堂。陸城主和陸大少爺去錫州了,府中諸事全權交由陸深協理,她便吩咐侍女去請三少爺。 沂都天氣愈發炎熱,陸深穿著一襲雪白的錦袍,快步走進院中:“jiejie找我何事?” 之慧指了指石桌上擺著的梅子酒:“楚小姐送來的?!?/br> “……” “你說她為什么這個節骨眼上送我酒?” 陸深打開那壇梅子酒,醇厚香甜的氣味頓時彌漫出來,他笑了笑道:“酒不錯,興許就是想給jiejie嘗嘗?!?/br> 之慧嘆道:“看來是我多心了,可惜我不喝酒,倒是辜負了她一番心意?!?/br> “那jiejie不如轉贈于我?” “你可是很難得跟我張一回口,好吧,送你了?!敝壅f完,又道:“畢竟是人家一番心意,我也得回贈些什么才好,聽聞她和燕平公子的婚期定在這月二十一,不如就送她幾匹綢緞做嫁衣?” “jiejie看著辦就好?!?/br> 話音剛落,一個小廝匆忙跑進來:“三少爺,三少爺,錫州出事了!” 陸深之慧臉色皆變,之慧忙道:“你別急,慢慢說?!?/br> 小廝氣喘吁吁道:“錫州剛來信,說史家少爺前兒夜里死于兵變?!?/br> 史家少爺是錫州都督的獨子,史都督把他看得比命還重,因此陸城主才將自己的嫡女之敏許配給了史家,按計劃,今年八月兩人就要成婚。 之敏的嫁衣都預備好了。 之慧見過那史家少爺,心里早把他當妹婿看待,聽聞噩耗,不禁落淚:“好好的太平日子不過,這是做什么啊?!?/br> 錫州都督之子死于兵變的消息很快從沂都傳到了安陽,與此同時,西邊也出了一樁大事。 “你說什么?廉克和梁城主鬧翻了?” 老二剛從外面回來,滿頭大汗,口干舌燥,端起茶壺牛飲一通才說道:“那,那廉克要拿東丘府的李玉做人質,以此要挾西北軍退兵,梁城主不同意,兩人就為這事撕破了臉,廉克鳩占鵲巢,要將梁城主從東丘攆出去?!?/br> 老爹聽得一愣一愣:“他娘的,廉克瘋啦,梁家守城數十年,豈是他說攆出就攆出去的!” 老二又道:“還有更嚇人的,那廉克重兵逼退了梁城主,把李玉從地牢里提出來,拎到城墻上,對李善放話,若李善不退兵,就將李玉一刀刀凌遲?!?/br> “真是瘋子!梁家審問李玉將近一年,愣是沒從李玉嘴里問出一個字,那分明是個不要命的,廉克這么做非把西北軍逼紅眼不可!” 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楚熹已然練就了一顆大心臟,非常心平氣和道:“我想廉克也就是嚇唬嚇唬李善,不敢真殺,這有什么嚇人的?!?/br> “不!嚇人的不是廉克!是李善!李善在廉克說完之后,便拉起弓箭要親手射殺李玉,被薛進一把攔住了,緊接著李善就把弓箭給了薛進,要薛進殺了李玉,再率兵攻入東丘,為李玉報仇雪恨?!?/br> “這,這是要拿李玉祭旗??!”老爹此時完全忘卻了什么利弊,只當故事聽的,聽的津津有味:“所以到底殺沒殺?應該不能吧,那李玉對西北可是忠心耿耿的,換我,我可狠不下心?!?/br> “是啊,廉克也這么以為的?!?/br> 楚熹猛地坐直:“照你這意思,真殺了?” 老二點點頭,咽了口唾沫說:“是薛進動的手?!?/br> “他,他不是眼睛壞了嗎?” “射了足足十二箭,生生把李玉殺了!聽說,李玉斷氣的時候,他兩只眼睛里都滴血了?!?/br> 老爹聞言,幾乎癱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道:“荒蠻子這次是徹底豁出去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br> 老二“嗯”了聲道:“西北軍誓為李玉報仇雪恨,各個不要命似的拿著火藥往城門底下沖,硬是把東丘城門炸開了,照這架勢,我想東丘也守不了幾日,百姓怕西北軍會屠城,如今都往合州常州逃命,我回來這一路瞧見不少東丘百姓,哎,這世道一亂,活不下去的都落草為寇了,占山為王,打家劫舍,有的竟也成了一方勢力?!?/br> 老二這趟出去見聞不少,東扯一句,西扯一句,又說到了西丘:“對了,那個寧繁金不是沒跑出去,成了西北軍的階下囚嗎?!?/br> 楚熹怔怔的問:“薛進,把他也殺了?” “那倒沒有,薛進的意思,是留著他的性命,安撫西丘百姓,可寧繁金不愿做階下囚,在大獄里自戕了,沒承想你那句寧死不屈,竟一語成讖?!?/br> 楚熹恍惚間仿佛看到了第一次見寧繁金時的景象。 他穿著一身金繡鳳凰墨綠長袍,祥云紋藏青小短褂,雙手背在身后,一走一晃悠,漫不經心的把玩著翡翠珠串,如同花枝招展的金孔雀。 那個愚笨自負,不討人喜歡的寧繁金,那個可以躺在草地里看一整天白云的寧繁金,那個本該安逸富貴度過一生的寧繁金,用死證明了他的確是生來驕傲的。 楚熹忽然想起那日在沂都府,梁明山死后,薛進對她說的那一番話。 “這世間曲直對錯,永遠都是強者說的算,弱者活該受人欺凌,要么站起來,要么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或許能保全性命?!?/br> 她那時并沒有真正理解這番話的含義。 可現在她終于明白了。 曾經的西北就是任人欺凌的弱者,月山關外,兩萬軍民,被守關軍屠殺殆盡,無一活口,伏蟄二十年,終于從地上爬起來,握住復仇的刀,他們要替那兩萬冤魂,向輝瑜十二州說一說這世間的曲直對錯。 …… 合州,合臨城府。 謝城主狠狠將手中的杯子砸到地上,一聲脆響,瓷片飛濺,險些劃傷坐在一旁的謝燕平。 “這個廉克實在太可恨了!” 謝燕平仍是輕言細語,很從容的模樣:“父親別著急,一旦東丘兵敗,廉克身為禍首,必死無疑?!?/br> “那又如何!我還怕他搶占我合臨城!只那荒蠻子勢頭太猛!二十五萬帝軍被打得四分五裂!東逃西竄!成什么樣子了!”謝城主咬牙切齒,真恨不得把廉克生吞活剝了。 他原想著即便東丘兵敗,只要敗軍進了合州,他便可以將兵權納為己用,可如今帝軍失勢,死傷數萬,剩下的都成了慌腳雞,好些都隨著梁家退守小城,再有忠于祝宜年的,也退守小城,二十多萬帝軍,分成了七八股勢力,越打越散,想重振旗鼓根本是無稽之談。 朝廷那邊還在打沂都,不可能再派兵馳援。 謝城主真是急的火燒眉毛了。 這時院里忽傳來一陣馬蹄聲,一個侍衛翻身下馬,快步走進廳中,拱手施禮道:“城主!錫州急報!” “快!拿來我看!” 謝城主接過急報,一眼掃去,驚大雙目:“這!沂都竟然打贏了朝廷!” 那日史家少爺被殺后,錫州都督大怒,當下集合兵馬,欲反攻帝軍,陸城主將其攔下,使出一條妙計,讓錫州都督佯裝難忍喪子之痛,急火攻心,病重吐血。 消息傳出去后,帝軍果然大喜,趁勢追擊,一路追到沂江之上,而沂都五萬水軍早在此等候多時,將帝軍殺了個干干凈凈,打了一場天大的勝仗。 可錫州都督卻身負重傷,不治而亡,錫州自然而然的歸入了沂都,陸城主勢力大增,麾下兵馬已有十五萬之多,而亳州與沂都是盟友,丘州各方勢力僵持不下,放眼南六州,只剩合州常州。 陸城主野心勃勃,想趁勢蠶食這兩州,常州不必說,除了常德還算有些難辦之外,其他兩城無兵無馬,那地界唾手可得,只要拿了合州,常州三城自然對他俯首稱臣。 得知西北快要殺進東丘,合州危在旦夕,陸城主便向合州發出急報,提出與謝城主結盟,聯手對抗西北軍,為表誠意,他還愿意將之敏嫁給謝善臻。 謝城主怎會不知陸城主的打算,只要沂都大軍進了合臨城,合臨城就將不再是他做主了。 可……他死守合臨,勝算不大,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讓沂都頂上去,保不齊還能坐收漁翁之利,當即回信給陸城主,同意了這樁婚事。 不想那之敏卻為這樁婚事尋死覓活起來。 “我不嫁!憑什么叫我嫁誰我就要嫁誰!” 陸城主冷哼一聲道:“婚嫁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做主!” 之敏拿剪刀抵著自己的脖子,放聲大哭道:“那她楚熹憑什么就能做主!難道爹爹還比不上楚光顯嗎!” 陸城主剛打了勝仗,正是志得意滿,聽聞這話不由皺了皺眉頭,可還是狠著心腸說道:“沒得商量,謝家你是嫁定了?!?/br> 之敏咬咬牙道:“嫁去謝家也可以,我要嫁謝燕平!” 作者有話說: 這章信息量比較大……我把過度劇情都擠在一起了救命啊 第37章 大周朝極是看重姻親聯盟,從沒有哪兩家定了親,旁人還能橫插一腳的事,否則當初楚光顯也不會為了推脫兗州的求親之意,急火火的跑來沂都給楚熹選婿。 之敏說要嫁給謝燕平,無異于天方夜譚。 但陸廣寧心里卻因之敏的話冒出另一層盤算。 那謝家向來有要在輝瑜十二州建一番事業的野心,如今是荒蠻子勢頭太猛,帝軍連連敗退,謝城主火燒眉毛了,才會點頭答應沂都出兵合臨,可斷不會輕易交出大權。 眼下安陽富可敵國,城內有糧草,有火藥,一旦楚謝兩家真正聯手,陸廣寧未必能討到便宜,他自是不怕楚謝兩家,可外頭還有虎視眈眈的朝廷軍,伺機而動的荒蠻子,饒是他有三頭六臂也應付不來。 常言道,攘外必先安內,待拿下合州常州,他便有資本盤踞一方,稱王稱帝了。 因此,若能借故毀掉楚謝兩家的親事,于他而言只有好處,是沒有絲毫壞處的。 陸廣寧想到這里,不再逼迫之敏,回去書信一封,命人快馬加鞭送到合臨,打算先瞧一瞧謝家的態度。 乾坤未定,需顧大局,陸廣寧還不敢把楚家謝家得罪狠了,只在信上“如實”相告,稱之敏傾慕謝燕平許久,一心想要嫁給謝燕平,他陸家無意毀人姻緣,奈何之敏以死相逼,請謝城主仔細斟酌,若實在沒辦法,陸家和謝家的姻親只得作罷。 陸廣寧這封信,確實是實話實說,沒摻多大水分,可在謝城主看來,卻沒有比這更虛偽的。 “真是欺人太甚!”